※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姬子怔怔凝視著那座座落在上游方向的河底神社。
 
    就和岸上的人們時常去參拜的那種相差無幾,所以可能是在很久以前由誰在河邊的土地上建起的,卻隨著河川的改道被河水淹沒,又或者最初興建時就在河底了……無論是哪一種狀況,神社的建物卻都還保留著尚且完整的外觀。
 
    石制的鳥居、拜殿和本殿僅僅只是因為長期泡在水中而覆上了一層青苔,帶著鮮活深綠的建物在河底的陰影中卻反而散發出一股「有什麼危險的存在盤踞在那裡」的壓迫感。
 
    除此之外,如果將兩旁的水草視為神社的鎮守之森;將從源頭至下游康川地區的整條河,視為神社的參道的話——
 
    從古至今所有相信「向河川許下的願望能夠被實現」並且也真的許了願的人,是不是就某種意義上也成為了河底神社中的「那個存在」的信徒呢?
 
    「那個存在」……既然住在神社裡,又會為人實現願望的話,被人們知道了大概會被給予「河神」之類的名諱吧?
 
    那還真是位個性殘忍的河神啊——姬子這麼想著,然後在河底掩面哭泣了起來,因為直到這一刻終於將目前為止發生之事的前因後果串聯了起來。
 
    姬子終於想起了自己還待在見世物小屋裡,還沒遇見權兵衛的時候,有一天曾經向河川許下願望的事:
 
    「我希望自己能夠離開這間見世物小屋,然後和人類一起生活,被某個人接納、也被某個人愛著……可以一起開心的笑著。」
 
    當時的姬子許下的願望如今看來的確全都實現了,然後被實現了願望的河神以近似「作祟」的方式索取了「代價」——以神祇的角度來看,或許又該稱為「供品」?
 
    姬子不清楚權兵衛到底是不是因為自己許下了那個願望才會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但兩人間的緣份會牽起……卻大概有河神插手其中。
 
    姬子不確定河神到底對權兵衛做了什麼,才讓他對維持著醜陋河童外表的自己始終維持著溫和溫柔的態度,但越想越覺得大概是在權兵衛的想法上動了手腳吧?所以權兵衛才會開始關心被關在玻璃箱中的自己、才會將自己帶回家裡,和自己結為夫妻——
 
    然後連同剩下的人生一起,變成了河神向自己索取的「代價」。
 
    姬子不斷不斷地回想著,莫名出現的岩症、得到岩症的人們的痛苦,還有權兵衛一天天被岩症侵蝕直到幾乎看不出人形的過程,如果這些都是自己的願望實現相應的代價的話——
 
    權兵衛的人生、這一帶的人們的人生都因為自己的願望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如果就連這份愧疚後悔的心情都是「代價」的一部分的話……姬子的思緒走到這裡幾乎難過到不敢再想下去。
 
    可是恐懼面對未來的思緒中,卻忽然又響起了權兵衛的聲音。
 
    雖然已經是一段時間以前的事了,姬子還是很清楚的記得對方說著那段話時的表情和語調。
 
    「還有,我相信妳啊,只要再給妳一點時間的話,一定能解決萬能藥帶來的岩症。因為妳是傳說中擅長製藥的河童,所以我相信妳一定能做到。」
 
    猶如在河中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似的,本來自責到想要沉下河底,只是為了替權兵衛辯解的姬子竟然又因為這段話重新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對了,我是擅長製藥的河童啊……所以就算救不了權兵衛大人,只要花上更多時間,再更努力一點的話,總有一天一定能做出岩症的治癒藥。就算救不了權兵衛大人、就算救不了權兵衛大人……至少也能救大家。」
 
    口中一面喃喃唸著那段話,就像是想要藉此說服自己,讓自己相信這的確是自己內心所想所望似地,姬子終於再一次地離開了陰暗的水底,向著河岸上明亮的世界迅速游了過去。
 
    畢竟河童本來就是生活在水裡,熟悉水性的妖怪,就算遇上了河裡的暗流和急流都能全身而退,沒過多久,河面就近在眼前了……只要姬子一伸出手就能觸及。
 
    ……明明只差一點就能夠回到明亮的世界中的,姬子卻在那時還是忍不住地,轉向了河中神社的方向。
 
    明明已經有過前車之鑑的,卻直到這時還是抱著一絲微弱的期盼:雖然最終還是要付出代價,但因為向這條河、向神社中的「河神」許下的願望看樣子真的都能實現——
 
    「我希望自己……能夠再見權兵衛大人一面。」
 
    姬子還是再次對著這條河許下了自己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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