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人們得知「塗上萬能藥的部位會長出岩症的瘤」並闖進河畔大宅的那一天,還在暗室中設法找出岩症治療藥的姬子並沒有哭泣。
 
    但卻不是因為內心太過悲傷而導致眼淚根本就流不出來,純粹只是因為——當時的姬子還來不及流下眼淚就倒了下去。
 
    那個時候,權兵衛身上的岩症已經蔓延到了全身,就連臉上都長著大大小小的瘤,已經看不太出五官了,不小心壓破時那些瘤還會流出氣味腥臭的膿水。
 
    長在背上的瘤更是早已潰爛,就算敷上多少傷藥都不見好轉。整床的被單都被紅紅黃黃的液體弄髒了。
 
    躺在床上的權兵衛比起人類,看起來更像是個正在腐爛的怪物。要是被人們看到了……就算沒有萬能藥和岩症的事,大概也會因為樣子實在太可怕而立刻被殺死吧?
 
    ——好可怕、好噁心的樣子、那是妖怪嗎。
 
    那些人一定會舉起刀,邊說著那些似曾相識的話,邊將這個在他們所有人的印象裡已經化為名為「可恨的權兵衛」的妖怪直接大快人心的斬殺了吧?正是因為已經有了那樣的預感——
 
    當人們找到暗室的入口踏入其中,和自己對上視線,邊靠近自己邊伸出那雙也不知道究竟是帶著善意還是惡意的手時,姬子崩潰了。
 
    祂一面後退著,一面張口想表達自己對這一切……對自己無意中造就的岩症、對再也回不去過往幸福生活的現實,還有對自己深愛的權兵衛的死去的抗拒。可是祂實在太久沒進食也沒休息了,直到那時才察覺自己只能吐出宛如竹蟬鳴叫一般的聲音:
 
    「我……討厭、討厭啊。」
 
    ——一樣的乾枯沙啞虛弱,還有點含糊不清。
 
    又彷彿是被那句話喚醒了這段期間日夜不分、不眠不休地研究岩症治療藥累積下來的疲倦感,姬子望著被自己的狀況震驚到愣在原地的人們,忽然感覺自己實在好累,無論是四肢還是身體都變得像石頭一樣沉重,然後祂就在人們面前直直倒了下去。
 
    腦中的負面想法也隨之像是出閘似地一陣陣襲來。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有什麼意義嗎?本來只是嚮往人類的溫暖和溫柔才上岸的,卻為人們帶來了岩症;說了「一定能救到大家和權兵衛大人」,可是試做了那麼多種的藥,最後權兵衛還是死去了。
 
    ——辜負了權兵衛大人的信賴,對不起、對不起;辜負了大家的善意和笑容,對不起、對不起。
 
    姬子是懷著那麼深重的自責感閉上眼睛的,從那之後就一直被困在空無一物的深黑夢境中。
 
    被困在夢境中的姬子卻還是能感覺到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祂聽見有人為了自己這個「可憐的河童」哭泣,祈求自己輪迴轉世後不再以這麼不幸的方式死去……那份一如既往的溫柔溫暖反而讓姬子更愧疚了,祂也更不願意從夢境中醒來。
 
    直到人們在河邊為祂辦起河童喪禮的那一天。
 
    姬子本來是想就這麼安靜沉入河底不再上浮的,可是,就因為聽見了河岸上的某人喃喃自語說出的那段話——
 
    「河童也會淹死嗎?」
 
    「不知道呢……不過,河童的確是會被人殺死的,很輕易的就被人殺死了啊。」
 
    姬子忽然意識到有什麼事被人們搞錯了。
 
    在人們的認知中,自己似乎是因為權兵衛才變成這副模樣死掉的——有什麼自己的過錯被硬加到了權兵衛身上,把人們對自己這個「萬能藥的製造者」的怨恨全數轉移到了權兵衛那裡,才讓自己「死後」至始至終得到的都是人們善意的對待。
 
    「不可以!權兵衛大人最後都已經變成那樣了,怎麼還能讓他在大家的記憶裡變成那麼不堪的樣子,怎麼能讓他一個人背負著大家的怨恨離開?」
 
    於是那時已經沉入河底的姬子奮力掙扎起來,想脫離這個夢境,無論會受到什麼對待都想爬上河岸,向所有人澄清這些事!
 
    然而因為久未進食而沒多少體力的身體就算有了執著的支撐,直到人們都從河邊離去之後,還是無法做到上岸解釋。姬子費盡全力的掙扎最終也不過是讓自己在河底睜開而已。
 
    但姬子卻並非完全沒有收獲。映入眼中的景緻讓姬子大大地愣了一下,接著姬子凝視著那幅風景——終於想通了至今為止發生的所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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