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池底櫻花
 
 
    我在大掃除時偶然發現了自己小學時的聯絡簿。
 
    隨意翻了翻後,除了記著明天要交的功課和考試之外,在「師生交流」欄位中也自然而然的大多都是諸如「老師回家功課可不可以出得少一點」、「下個星期可不可以不要考試」之類的內容。
 
    偶爾又會出現幾篇記錄自己和班上同學衝突的過程,只是小孩子果然不太記仇,再翻過幾頁之後就會發現那個活在聯絡簿中的自己又高高興興的和那位同學一起出去玩了,不久前的衝突簡直就像是從來沒發生過,讓人在啼笑皆非的同時也忍不住羨慕起小時候的單純。進入大人的社會之後已經很難再像那樣單憑「好玩」和「喜歡」就展開行動了。
 
    然後——
 
    懷抱著輕鬆的心情又翻過一頁的我,在聯絡簿上找到了那個雨天的故事。
 
    那個也不知道是我自己編出來的或是真實發生的故事,第一句話就破題地寫下了「老師我跟你說,我昨天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池塘裡有櫻花」。
 
※  ※  ※
 
    老師我跟你說,我昨天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池塘裡有櫻花。
 
    可是我並不是一開始就直接看到櫻花的。
 
    因為下雨了很討厭,我本來是撐著雨傘想要趕快跑回家的,我知道老師說不要跑太快不然會跌倒,可是我真的真的很討厭身上變得溼答答的,這是不是就是大人說的「非常情況」?所以是可以允許「破例」的吧?
 
    然後我就那麼拿著媽媽上個星期日買給我的新雨傘跑呀跑的,好不容易沒有跌倒的跑到了離家很近的那個池塘附近才停下來。
 
    只要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可以回到家了,我想說先休息一下再一口氣衝到門口,正在心裡數「三、二、一、衝!」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池塘上有怪東西。
 
    我沒有騙人喔,我真的看到池塘中間的小島上多了一座小小的鳥居。
 
    那座鳥居和媽媽帶我去過的神社那裡不一樣,看起來很新很新,還是和我手上的新雨傘一樣的紅色,而且那座鳥居不知道為什麼還在雨中閃閃發光喔。
 
    我知道老師和爸爸媽媽都叫我們不要太靠近池塘,不然掉進去的話可能會有危險,可是我真的真的很好奇,這是不是也是大人說的「非常情況」?所以可以讓我再「破例」一次吧?
 
    然後我就撐著雨傘跑到了池塘邊,我有很小心讓自己不會滑倒掉進池塘裡,因為我真的很討厭自己變得溼答答的……可是我往池塘裡一看時,我差點忘記要握好雨傘。
 
    就和我第一句告訴老師的一樣,我在池塘裡看到了櫻花喔。
 
    可是我最一開始看到的其實是那個很奇怪的大哥哥。
 
    老師在上課時說過,池塘反射出來的應該會是和池塘上一樣的畫面,可是好奇怪,我往池塘裡面一看時卻沒有看到撐著雨傘的我,反而是一個撐著看起來很舊的紫色紙傘,穿著金色的和服還留著長頭髮的大哥哥,老師也在上課時說過,在這個時代沒有人會穿成那樣的,如果有的話,那大概就是會懲罰壞小孩的神明,或是會把壞小孩抓去吃掉的妖魔鬼怪了。
 
    雖然是「非常情況」可是我也「破例」了兩次,我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變成老師口中的壞小孩了。不過我很快就不怕了,因為那個大哥哥完全沒有要走到我面前罰我把課文多抄二十次的意思,那個大哥哥只是一直安靜的到處張望著,好像在「欣賞」著什麼的樣子。
 
    到底是什麼呢?我開始想知道這件事時,才注意到那個大哥哥身邊有很多一點一點的淡紅色「櫻花」。
 
    明明池塘旁邊沒有任何櫻花樹,這個季節也不會有櫻花盛開,那些「櫻花」又是怎麼來的呢?為了看得更清楚一點,我在池塘邊蹲了下來,然後終於發現那些淡紅色的不是真正的櫻花——
 
    是一種很小的紅色蝦子。
 
    我記得爸爸上一次出差回來時曾經把乾躁的那種蝦子當作土產帶回來,也記得那種蝦子灑在白飯上很好吃。
 
    我還記得媽媽說爸爸帶回來的蝦子的名字是「櫻花蝦」,我那個時候還覺得白飯上的蝦子一點都不像櫻花。可是現在看著這些「櫻花蝦」在池塘的底部聚集成一團又散開,隨著雨滴打出的漣漪波動……真的好像之前我和爸爸媽媽去賞櫻時看到真正的櫻花被微風吹拂的樣子,我忽然就知道這些蝦子為什麼會得到這樣的名字了。
 
    那一定是因為幫牠們取名字的人也在他家附近的池塘裡看過同樣的東西,所以才能想出這樣的名字吧?
 
    因為我覺得這件事實在是太有趣了,所以想通之後我馬上就站起來跑回家裡,想叫爸爸媽媽一起來看看這些池塘裡的「櫻花」。爸爸媽媽雖然看起來不太相信我的話的意思,可是還是笑著撐起雨傘和我一起走出家門了。
 
    可是等到我們再回到池塘那裡的時候,小島上的那座鳥居又突然不見了。就算再往池塘裡看去,卻也看不到那個奇怪的大哥哥和那些和櫻花一樣的蝦子了。
 
    爸爸媽媽都安慰我說這個故事說得很好,可是我才沒有編故事。
 
    我才沒有騙人,老師我跟你說,我真的在池塘裡看到了櫻花,是真的!
 
※  ※  ※
 
    ……完全看得出小學時的我,詞彙量實在是貧瘠得嚇人啊。
 
    更讓苦笑著看完這篇的我在意的是,當年的老師在後方的空白處留下的評語。
 
    在那時還是小孩子的我看起來或許會覺得老師只是為了安撫我的情緒才順著故事中的幻想寫下了那兩段話,但在長大成人後的我看起來,卻反而感覺得出,當年的那位老師或許知道些什麼:
 
    ——在很久以前,那個池塘的附近據說真的有著一小片美麗的薄紅櫻花林喔。
 
    ——雖然不知道是在哪個時代中、因為什麼原因消失的,但從你的經歷看起來,那片櫻花林說不定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繼續存在下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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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空(白井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