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然後呢?
 
    赤跟隨著河童們的敘述將那些「隱情」的細節一一以圖畫的形式記下,直到所有的圖像化為一幅完整的長繪卷。長繪卷上以簡單的線條構成的生動圖畫重現著往日裡在失去了主人的夢枯庵裡發生過的一切,包括了──
 
    原道生將家族武士們的遺體整理好之後,又在河童們的協助下搬出茶室,堆到茶庭中無聊地打著呵欠等待著的巨型貓妖「火車」的獨輪車上。在河童們口中,火車似乎是原道生唯一的合作妖怪,傳說中運送惡人屍體或將罪大惡極之人運往地獄的獨輪車,卻不知為何成了原道生往來夢枯庵的交通工具。
 
    那一天的火車重拾了傳聞中的工作,巨大貓妖拉起裝滿武士遺體的獨輪車搖搖晃晃的起飛了,看似笨重,卻迅速就消失在遙遠的山的另一端。
 
    河童們一直都不太清楚那些遺體是被送到什麼地方去了,就算問起原道生,男子也只是笑著給出了「既然這些傢伙是為了原家才犧牲的,那當然是好好的辦場葬禮之後再好好安葬了」這樣的答案。但「葬禮」和「安葬」的地點……裝滿遺體的火車最後抵達的地方,卻很難想像會是厭惡妖怪的原家,要說是妖怪聚集的墓地還更有可能性。
 
    儘管疑惑,但畢竟那再怎麼說都是逼得千靜子老師要以這種方式結束生命的人,河童們也不會刻意提起,甚至在這一天提起前都幾乎忘了有這個細節。
 
    「這樣才對……這才是妖怪對無關緊要之人的態度啊。」
 
    在這一天之前暫時被河童們忘掉的事還不只這一件。
 
    還有那段期間和河童們相處著的原道生,在那些閒聊似的隻字片語中隱約透露出的:那陣子的原家似乎出了什麼大事。
 
    到底是什麼「大事」,原道生並沒有說得很清楚,只是稍微提了一下──因為那件大事才讓平時一直虎視眈眈監視著自己的那些目光暫時移開了,他才得以藉著這個空檔親自到夢枯庵來。
 
    在河童們描述中的對方時常都是笑著的,於是等到回顧完成的繪卷上的每圖像時,赤發現自己畫下的「原道生大人」也幾乎都是那種表情。
 
    無論當年的對方實際上背負著什麼樣的重擔,有過什麼樣的遭遇才會說出「比起人類更喜歡妖怪」這樣的話,尤其是面對「人」的時候還是將那些可能成為弱點的多餘情緒都收起,直接換上了游刃有餘的笑容──
 
    他就是用那樣的笑容唬住了眾人,打造出「讓人信服的謊言」,保下了河童們和夢枯庵。
 
    送走原家武士們的遺體,再穿過躪口回到茶室中時,河童們訝異地發現千靜子的遺體也從原先擺放的位置消失了,就連那隻身為和千家流當家身份象徵的茶入都無蹤無影。
 
    「是誰把千靜子老師的屍體偷走了嗎?這附近……應該也沒有其他會偷屍體的妖怪啊。」
 
    河童們只經歷了一剎那的慌亂,就被原道生乍然給出的答案打斷。他環顧著整間茶室,一臉的若有所思:「不對,不是被偷走。這是……『那一位』來過又離開了嗎?」
 
    話音剛落,河童們一下子就將他圍起,急急追問千靜子遺體的去向、「那一位」的身份,還有──既然「不是被偷走」的話,未來遺體是不是還有機會再回來。吱吱喳喳爭先恐後還帶著哭腔的,讓人不知道該先回應那一個才好,索性一次給出能夠含括所有問題的答案。
 
    但在當時的河童們聽起來,那個答案還是太含糊其辭。
 
    「如果『那一位』沒有說謊的話,你們未來一定還有見面的機會,不過過程和細節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如果要確保那樣的未來絕對會來臨的話──」
 
    原道生笑了起來。
 
    「來吧,為了留下足以成為『那一位』說過的『題目』的傳聞,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然後原道生開示帶領著河童們打掃起一片狼藉的茶室內部。
 
    清除遍佈各處的血跡,修復了榻榻米上錯縱的刀痕,再把散落的茶道用具整齊的擺回原來的位置,最後就是──立起那座鳥居。
 
    當附近的人們來查看時,躲在一旁的河童們看著原道生帶著眾人進到了已經誰都不在的茶庵內,帶著能唬住人的笑容向他們說起了……被派遣來和千家茶庵的原家武士都是有去無回一事。
 
    「在這裡實在失蹤太多人了,所以才由身為現任家主的我過來處理了。雖然不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變成這副空盪的樣子,可是卻留下了很龐大的怨念──」
 
    聽到這裡在場已經有不少人產生離開的念頭了。
 
    無論是誰都知道怨念的可怕度。更多人開始害怕起來,畢竟可是他們找來原家人的,如果這些怨念真的是由本來住在這裡的茶師留下的話,那麼今天來過這裡的他們是不是會從此被怨念纏上變得生不如死?或是如果這股怨念從茶庵中擴散開來,籠罩了這個地方的話……
 
    人類在恐懼的時候最容易輕易相信他人的說法。
 
    特別是這個「他人」已經表明了「原家家主」的身份,周身又環繞著人們對原家人的刻板印象中那種強大到妖怪無法侵犯的氣息的話,就算是像那樣漏洞百出的說法──
 
    「不過諸位還是不用再像之前那麼擔心了,這裡已經沒有任何會傷害人的的妖怪,就連我剛才說的怨念……都會被我立起的這座鳥居鎮壓住,只要這座鳥居不倒下的話,不只不會擴散開來,還會在此處慢慢的被淨化。」
 
    ……也能被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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