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2023/09/10結尾修改。
 
 
 

    我曾經有段時間還算滿喜歡「楓之間」的房客的。

 

    不只是因為他就算穿著的是我們旅店統一提供的浴衣,身上還是會自然透出一種有如殿上人般的貴族氣質,外貌這一點可能是一部份的原因,不過最主要還是因為——

 

    他在住過我們旅店的客人中真的算是最隨和的一個了……又或者該說其他房客會在意的點,在他裡或許剛好都是無所謂的事呢?

 

    當其他房客為了晚餐準備好的時間比起預定差了幾分鐘,或是工作人員回應的態度不夠恭敬……甚至是溫泉裡人太多的事大吵大鬧時,在我印象中的那位房客卻連半句話都沒說,只是默默的將晚餐的餐具還給我。

 

    在我好幾次進到客房裡做簡單的清潔服務時,也從來沒有比手畫腳地指點著「哪裡還不夠乾淨」「快一點,那裡不是還沒清過嗎」。

 

    那位房客從始至終只是安靜地坐在矮桌前,背對著我,似乎是在寫著什麼的樣子。

 

    「是日記?還是……像以前那種住在旅館裡寫作的大作家一樣,正在寫什麼很厲害的作品呢?」

 

    但當那位房客稍後從矮桌前微微側過身移開時,我看見那張矮桌上明明什麼東西都沒有。

 

    會是和以前的人一樣,寫完就收入懷中或和服袖子裡了嗎?可是,那身浴衣穿在他身上鬆鬆垮垮的,看起來也什麼都沒有。

 

    ——那到底是收到哪裡去了呢?該不會是不小心掉到桌子底下去了吧?

 

    於是抱持著那樣的疑惑,我在矮桌前彎下腰,也是直到那時,我才第一次注意到了矮桌下的抽屜。

 

    在我彎下腰查看的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見抽屜的鎖頭上,那一片片楓葉的蒔繪接二連三地亮起了金色的光芒,而最後一道金光則是落在了坐在一旁的那位房客——脖子上掛著的那把鑰匙上。

 

    也是在同一時刻,我忽然從抽屜上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彷彿在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正催促著我「很好奇吧很好奇吧很想打開那個抽屜吧」並牽引著我抬起手摸上抽屜的鎖頭。

 

    ……但就在即將觸及時,立刻被阻止了。

 

    「住手!不要碰那個抽屜!」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在我印象中「人還滿好的」「個性隨和」的那位房客那麼生氣的樣子。

 

    他大力拍開我的手,又把我從矮桌前用力拉開,趕到房間門口。臉上是有如鬼面具一般的憤怒表情。

 

    ……不對,雖然現在的我把那當成一種形容,但對當時年紀還小的我來說,真的以為那位本來還是「人類」的大哥哥就因為我那個不經意的舉動,被激怒到變成了真正的惡鬼。

 

    好像再多放著一下,嘴裡就會冒出獠牙,頭上也會長出鬼族象徵的「角」。

 

    會露出更符合「惡鬼」身份的殘酷無情嗜血的一面,甚至是做出和傳說中的惡鬼一樣殺人吃人的事都不奇怪。

 

    ……我會就這麼被殺掉嗎?

 

    會在這裡就這麼死掉,然後被吃掉嗎?

 

    正當我因為極端的恐懼而無法動彈,如果眼前有惡鬼出現搞不好真的會變成犧牲者時,「楓之間」的紙拉門在我眼前「啪」一聲大力闔上了。接著我才從那種可怕的想像中回過神來。

 

    內心再度出現了那種逃過一劫的僥倖,但接著出現在心裡的卻不是和先前一樣的不可思議感……出乎意料之外的,當時的我看著那扇緊緊閉合著的紙拉門,內心湧現出的反而是一種很強烈的失落感。

 

    年紀逐漸增長之後,回想起當初的事,我想那大概是因為就算當時的我還是小孩子,那位房客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當時的我卻還是隱約意識到——

 

    今後的自己再也不可能得到那位房客的允許,踏入「楓之間」了。

 

※  ※  ※

 

    之後的我和那位房客之間的交流,果然就都隔著那扇紙拉門了。

 

    該說諷刺嗎?或是我其實早就注意到那些異狀,只是因為太喜歡那位房客而下意識地忽略了那樣的可能性呢?

 

    我是在被趕出「楓之間」之後才發現那位房客的身體似乎不太好,而且好像得了什麼不太妙的病的事。

 

    就在某一天,當我從打開一小半的紙拉門處推入餐點的托盤後,看著那位房客伸來的手,才忽然注意到了浴衣袖口上沾著的那片血跡。

 

    我因為那片血跡完全愣住了,腦海中又冒出那位房客生氣得像是戴上了鬼面具的臉以及當時的惡鬼想像。

 

    我也知道像這樣隨意揣測旅店的客人的行為很不禮貌,連忙想找個什麼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在轉移注意力過程中,視線不經意地移回了尚未闔上的紙拉門處。然後,我就又注意到了……那位房客那張變得冷漠的臉上雖然乍看之下是乾乾凈淨的,但下方的浴衣領口處卻也沾著大片的鮮血。

 

    和袖口的血跡結合在一起的話……這一次我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的是諸如「吐血」「咳血」之類的結論。

 

    回想起來,從我第一次見到那位房客以來,直到注意到血跡的那一天——對方的臉色的的確確都是那種病態的慘白。

 

    要是將相遇的地點從旅店換成了醫院的病房的話,我說不定還會擅自把對方認定成那種罹患重病絕症的長期住院者。

 

    什麼時候死去都不奇怪,直到現在還活著並自由活動著的這件事,簡直就像是什麼向神明祈求過後的奇蹟。

 

……然而那樣的「奇蹟」卻似乎也是有時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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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空(白井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