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行奇幻空談

※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要是那真的能成為一則怪談的話，經由怪談師之口或是潤飾或是加油添醋後的內容大概會是這樣的吧：

    ──原先身上應該背負著從祖先輩傳下來的仇恨的兩名男子，在深夜踏入繪有栩栩如生的梅林與花與鳥獸戲畫的古怪房間，並在那裡進行了詭異的儀式。

    ──儀式成功了，兩名男子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正身在某個充滿伸手不見五指的白霧的地方，而手中燃著青色火焰的紙燈籠是唯一能夠找到出路的方法。

    ──依靠著紙燈籠穿越白霧後，身邊的景致變成了有如古戰場般的百櫻之林。明明看起來是普通的櫻花，飄落時卻帶上了點點螢光。螢光照亮了有著百櫻之林的黑暗，也照亮了咫尺之間的那個巨大深淵。

    ──「只要一個失足就會不小心落得萬劫不復的下場吧？」其中一名男子這麼想著，接著又彷彿被過路魔影響了一般緊盯著另一人的背影，腦中充滿了「這不正是個好機會嗎」的念頭。

    ──真的是個解決這延續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迫害者與受迫害者之間的仇恨的好機會。於是男子手上一用力就將正朝著深淵探出身子的另一人推了下去。

    ──另一人隨著粉紅與雪白交錯的花瓣一起掙扎著落下了。在如此美麗的場景中，所有的惡因苦果一切的愛恨情仇，全都隨著某人墜入那個充滿了蠑螈的深淵地獄而平息。

    ──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想必聽到那裡座下的所有人會拍起手叫好吧？畢竟在那則怪談中，惡人可是確實受到了懲罰啊。

    然而到了那個時候，一定也會有偽裝成人類混跡於人群中的妖怪想到吧？冬城中流傳的怪談常常都會是與事實偏離的樣子，因此這則怪談背後的事實……或許根本不是所有人聽到的那個樣子。

    接著那個妖怪一定會在向某人打聽過後，也成為默默將真實情況留在心裡的其中一人吧？

    或許是找上了百梅林中那位連五十年前的冬城之事都如數家珍的青行燈對談，也有可能是和那位負責妖怪之事的冬城守護神見面時，聽對方不經意間多提了幾句；和那些總是在梅林中高高興興辦著盛會的妖怪住民們一同玩樂時從祂們七嘴八舌間拼湊出了什麼，還有要是直接問到了當事人那裡的話──

    尤其是，如果直接來到城東的古畫店「紅葉堂」，向那位一襲紅衣、手上還正拿著畫筆畫著什麼的鬼族畫師詢問起這則怪談的前因後果的話，那位畫師一定會帶著溫柔愉快的笑容……以展開繪卷的方式來告知當時的狀況吧？

    「沒辦法呀，我不太會寫文字也不會作曲，就只能用我最擅長的方式來將一切記下來了。」

    而在那幅展開的長繪卷上──

    換上了帶有一角霞紋、胸口綴著紅色毛球的正裝和服的東雲家當家提起了燃燒著青色火焰的紙燈籠，讓那盞燈籠彷彿主動帶著路似地懸在兩人身前。

    只是事到如今這盞原先用以在濃霧中尋找方向的燈籠似乎已經失去了它的作用，畢竟──先前包括主動闖入的赤在內，每個喝過東雲家當家的茶後在夢中被送到這裡來的人都會見到的那片白霧已經全數散去。

    不只如此，在白霧散去後露出的那片有著幾百幾千棵櫻樹的茶庭中還出現了由大片的雪白踏腳石鋪成的道路。即使是在黑暗的空間中，那條路卻帶著淡淡的金光……似乎是在為受邀而來的客人指引著「茶室」與「茶會」的方向。

    表現得像是在為客人帶路的紙燈籠當然是率先懸到那條路上的。

    再來是踩著不急不徐步伐的東雲以及──穿著打扮和出現在夢枯庵茶庭時大致相同，帶有弦月家紋的黑紋付羽織與馬垂袴構成了原家家主的正裝和服，與上次唯一的差異之處就在於，原道正這次並沒有帶上佩刀。

    這一點東雲在稍早前和對方在神社中會面時也注意到了，直到現在還時不時瞄向對方的腰側想確認自己到底有沒有看錯。

    雖然過去參與其他家舉辦的茶會時，他也不是沒看過其他武士在進入茶室前或是因為躪口的尺寸大小、或是有其他原因才取下佩刀置於刀掛處，但傳聞中極為厭惡妖怪的原家當家，接受邀請前往妖魔鬼怪聚集的茶會時卻沒帶上防身的武器……仔細想想還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雖然有些好奇又有點想問問對方決定這麼做的心路歷程，但考慮到對方和自己的立場，對方大概不會回答他，就算問了也只是讓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更尷尬而已，所以東雲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來。

    取而代之的是──他趁著原道正正注視著兩旁櫻樹下的破敗人偶與殘刀斷劍，閒聊一般提起的：「你覺得這些櫻花怎麼樣？」

    「或許我這樣的想法有點奇怪，不過我先前聽說過，黃泉鄉那裡也開著同樣美麗的櫻花啊……而在茶道中，有時又會將這種『通過茶庭前往茶室』的行為視為『從浮世離開』──」

    「『要是等在這條路盡頭處的就是黃泉鄉』，你曾經這麼擔心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