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御伽繪「蠑螈淵」

 

 

    ──和千家流的故事目前已經變成了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的故事了,有點可惜呢。

 

    ──儘管如此,正因為突然冒出這個想法之後,內心就全部都是「想畫下來」「好想畫畫看」的想法了。

 

    ──這次的事件結束後,就找個時間,用「紅白御伽繪」的形式來畫吧。

 

    ──來畫吧、來畫吧、來畫吧。

 

※  ※  ※

 

 

    有名旅居冬城的男子在某個春末的深夜中踏出了旅店。

 

    那時頭頂上的月相已經變化成了細到幾乎看不見的弦月,投射下來的月光根本不足以驅散盤踞在街道上的黑暗;要是不點上紙燈籠的話,不要說是一不小心走錯了路,還可能連面前的來者是人類還是妖怪都分不出來。因此,絕對稱不上是適合外出的夜晚,然而──

 

    男子的臉上卻看不見多少懼意。

 

    那並非是因為男子本來就不太害怕這些隱身於黑暗中的非人存在,一想到今天晚上會發生的事,男子心中多少還是存有一絲不安與困惑:自己這麼做真的好嗎?弄到最後降臨下來的會不會只剩下壞事?不過,今夜出門的「那個誘因」卻始終壓過那些不安與困惑,佔了上風。

 

    至於「那個誘因」──

 

    「您對『蠑螈淵』這個地方有興趣嗎?」

 

    則是始於一段時間以前,從偶然遇見的某名黑衣男性口中得知的地點。男子因為家業本來就時常奔走各地,對各處的地名與景點也可說是略知一二,但搜盡記憶後,卻發現自己對這個地點一點印象都沒有。

 

    ……會是自己漏去了哪個地方嗎?或是「蠑螈淵」其實是哪個景點的別稱?

 

    出於那點稍稍被勾起的好奇心,男子忍不住多詢問了黑衣男性幾句,卻得到了對方帶著微笑說出的「並不是那樣的,但一時半刻我也說不清楚」的回應。

 

    「光憑言語有點難描述,我現在能先告訴您的就只有……『蠑螈淵是必須進行某種儀式才能抵達的地方』還有『蠑螈淵一定會讓您永生難忘』這兩點而已。如果您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找個時間帶您過去看看,如何?」

 

    ……黑衣男性的那些話,分明字裡行間都寫滿了可疑,彷彿是在引誘著某人踏入的陷阱。

 

    然而那時的男子已經在這三言兩語間被完全帶起了好奇心,所以沒遲疑多久就和黑衣男性定下了──時間就是這個春末的夜晚。

 

    而要用來舉行儀式的地點──則是在某個畫著栩栩如生的梅林與花與鳥獸戲畫的古怪房間。

 

    男子來到那裡時發現,黑衣男性似乎在更早的時候就到了,並且已經在房間裡佈置好了進行儀式的用具。

 

    對方似乎比自己還要更期待進行這場儀式的樣子。

 

    「您準備好了嗎?」

 

    「我準備好了。」

 

    於是男子就這麼在黑衣男性的引導下,做完了整套詭異的儀式。沒過多久後,不需要出聲詢問,男子自己就已經能確認──儀式的確成功了。

 

    回過神來時,男子發現自己和黑衣男性正身在某個充滿伸手不見五指的白霧的地方,黑衣男性手中還出現了一盞帶著青色火焰的紙燈籠……這也讓對方看起來更像是什麼不懷好意的妖怪了。

 

    然而那時的男子卻已經被眼前場景的變化震懾住了而完全沒留意到這件事。好不容易從震撼感中平復心情,出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這裡……就是『蠑螈淵』嗎?」

 

    「不,還要再往前走一小段路喔。」

 

    這麼說著,微笑著的黑衣男性開始憑藉著紙燈籠的火光在白霧中領著路。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身的白霧散去,男子更訝異的發現身邊的景致變成了有如古戰場般的百櫻之林。

 

    潔白的山櫻與粉色的八重櫻滿開交錯構築成了一望無際的櫻林,與華麗的枝頭形成對比的是,櫻樹下躺著的破碎奉茶人偶與殘刀斷劍,簡直就像是這裡有過一場人偶間的大戰似的。

 

    即使如此,枝頭上的櫻花仍舊宛如不知道樹下發生了多殘酷的事似的繼續盛大綻放著。那……看起來明明是普通的櫻花,男子卻注意到每朵花飄落時都帶上了點點螢光。

 

    螢光照亮了櫻樹下的黑暗,也照亮了──咫尺之間的那個巨大深淵。直到那時,在前面帶著路的黑衣男性才停下步伐。

 

    「到了,這裡就是……『蠑螈淵』。」

 

    說著「蠑螈淵」這個名字的黑衣男性,背靠著深淵轉過身來後被燈籠中的火光點亮的大臉,看起來似乎與蠑螈有幾分相似。

 

    「我怎麼會直到現在才察覺到這一點呢?」男子恍恍惚惚中終於察覺到這件事中的不對勁之處,但當看見了深淵中的「那個」後,又自顧自地當作找到了理由:「或許正因為同為『蠑螈』,才能探得前往這處『蠑螈淵』的方法吧?」

 

    男子湊近了好不容易才來到的這處目的地,在黑衣男性的煽動下,探出身子往深淵底部望去。

 

    只見淵底被無數的「那個」塞得滿滿的。盤子大小的雙眼,還有光是看著就能夠想像得到那種濕潤黏膩的觸感的紅色皮膚,在某個怪談中只要是還掙扎著不想死去的靈魂都有可能化成的怪異姿態,那是──

 

    是為數眾多的巨大蠑螈……這也大概就是「蠑螈淵」這個名稱的由來。

 

    男子還在專心致意地觀察著那些蠑螈的一舉一動,無論是想從那麼深的地點徒勞無功的向高處爬行以好、或是中途力竭只能伴隨著絕望摔落也好……將注意力全都放到那些掙扎的靈魂身上的男子完全沒察覺到,曾幾何時黑衣男性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後,並且──

 

    伸出手將毫無防備的他推了下去。

 

    男子在錯愕的情緒中,彷彿聽見身後的那人嘆了一口氣,接著卻又似乎怕他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似的,帶著笑意解釋了起來:

 

    「您聽說過名為『和千家』的茶道大家嗎?」

 

    「說得也是……您大概沒聽說過吧?畢竟和千家流可是在很久以前就消失了啊。對,追尋著人類與妖魔鬼怪的調和,和妖怪有了接觸、教了妖怪茶道之後被其他三千家從平安京驅逐的和千家,本來還以為能在那座小小的茶庵中繼續作著總有一天會枯竭的美夢,卻沒想到──」

 

    「最後會等來那樣的厄事。」

 

    「您所在的世家……原家在很久以前可是接下過人們的委託,前來斬殺住在和千家流茶庵中的茶師和妖怪啊。儘管當時的和千家茶師奮力抵抗了,至少沒讓任何原家武士活著回去,她自己卻也沒能在厄事中活下來,至此,最後一名和千家流的茶師也死去了。」

 

    「那件厄事發生後,和千家流……就完全從這個世間消失了啊,也難怪您沒聽說過。但即使您沒聽說過,也無法否認您和我之間……背負著從祖先輩傳下來的仇恨的這件事。」

 

    從祖先輩傳下來的仇恨,可是──

 

    不是說最後一名和千家流的茶師已經死去了嗎?即使清楚事情業已無可挽回,男子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到底是誰?」

 

    「我嗎?」黑衣男性的語調中似乎帶著一種輕飄飄的解脫感,「真要說起來,我大概是和千家流不願意就這麼消失,還想繼續活下去實現理想的執念集合而成的……亡魂吧?」

 

    接著,得到了答案的男子就這麼隨著粉紅與雪白交錯的花瓣一起掙扎著墜落了。

 

    至此所有的惡因苦果、一切的愛恨情仇,全都隨著男子落入了那處「蠑螈淵」而平息,全都被埋葬在那個光只能停留片刻的地獄之中。

 

    終於全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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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空(白井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