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行奇幻空談

天狗葉鴉

    關於那間天狗神社裡祭祀的「天狗神」啊……

    民俗學家先生，信不信就由您自己判斷了，據說從前在那裡的可不是那一位呢，似乎是經歷了很多事才變成現在這樣。

    不用擔心，我能夠向您保證，現在的那位也是位很溫柔的神明啊，在我知道的那些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傳聞中，那位還是「人類」時，似乎是名醫生呢。

    說起那位醫生化為「天狗神」的經過，這個……目前在這個地區大概也只剩下我一個人知道了吧？說起來，如果不是您再三上門來詢問的話，我本來還不想再一次提起的，畢竟那實在是太悲哀也太令人心碎了——

    但現在想想，告訴您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這些事要是就這麼隨著時間被遺忘，那反倒會更讓人難過吧？

    就像是那位天狗神還作為人類時候的名字，已經在太久之前就被忘掉了。所有人包括那位天狗神自己都不記得了，也沒有留下文字記錄，未來大概也沒機會再找回來了吧？

    已經發生過一次那麼讓人難過的事了，那麼，至少接下來這一點我希望有除了我之外的人能牢牢記得。

    現在的那位天狗神，那鮮少告訴其他人的、被傳說住在山上統領著整山天狗的大天狗僧正坊給予的新名字——

    落葉的「葉」，烏鴉的「鴉」。

    「葉鴉」，寫作這兩個字。

※  ※  ※

    「汝……決心已定？」

    「是的。」

    身上一襲如鴉羽般的黑色狩衣，為了遮掩下半張臉那不像是人類能夠擁有的「鳥喙」還刻意將雙眼以下的部位用黑布圍住——一副得到了准許後就會迫不及待衝下山去的樣子，都做得這麼明顯了，他不相信向來以「睿智」著稱的僧正坊會看不出自己的用意。

    能在離開這間禪室後就馬不停蹄地動身。

    就算被不厭其煩地說服，還是會堅持己見自行下山……只是會因此缺少來自山上的援助而已，有時候事情或許就是差這臨門一腳，這一點讓他或多或少有些可惜，但他知道自己非去做不可。如果是現在的自己的話，說不定就有更大的機會能做得到那件事——

    「我要去救他們。」

    這麼說著，跪坐在僧正坊面前的他誠心地行了禮。

    他成為隱居在這座葉住山上其中一名天狗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多少也注意到其他天狗對那人類可以說是冷漠的態度。雖然在山中時不會刻意避開人，但就算看到人遇上了困難、聽到呼救聲也不太會出手相助，時常都是看一眼後就拍拍翅膀兀自飛遠——

    有如此的作為，也難怪天狗會被人類冠上「驕傲」「自視甚高」等形容。如今自己想要去幫助人類的行為，在其他天狗同伴眼中想必是十分離經叛道的，因此他才會直接繞過了其他人……找上了身為天狗首領的僧正坊。

    就因為想著以對方的「睿智」說不定能明白他的決心，就算無法改變其他天狗的不作為，得到允許後說不定能在意外之處獲得協助。

    那句話出口後，遲遲沒從面前的僧正坊那裡聽到回應，他咬咬牙，把頭低得更低了。

    還要再這樣僵持多久呢？就在內心猛的冒出這個念頭時，他——忽然聽見僧正坊輕嘆了一聲。

    「汝既然已下定決心，那就去吧。」

    他愣了一下，抬起頭來時，對上的是僧正坊那張不怒自威的面孔，只是他隱隱覺得和自己來時相比，當下的僧正坊眼中似乎多了幾分鼓勵和憐惜。

    鼓勵還能理解，但是那分憐惜……又是為了什麼呢？他不明所以，但也沒留給自己太多時間去深思這件事。終於能動身去做那件事的喜悅一下子就擠掉了那一絲尚存的困惑，他難得露出了這段時間內的第一個笑容。

    「非……非常感謝您！」

    他急忙的起身，也不顧雙腿因為長時間的跪坐而有些發麻，跌跌撞撞地往禪室的出口而去。一推開拉門，也不管外面連接的就是斷崖，直接一躍而下——

    然後他……天狗葉鴉展開身後的翅膀，乘著氣流飛了起來。

    往山下那由肆虐的天狗病造就的「地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