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
 
※這篇的原型是「豌豆公主」和鈴鹿山的故事。
 
 
 
 
無心惡鬼
 
 
    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個強大的惡鬼佔領了整座山,並時常打劫途經此處的財物。
 
    那個惡鬼除了鬼族一般都具有的強韌軀體與怪力之外,甚至還擁有一動念就能操控暴雨和火雨的能力……人類面對來自惡鬼本身的攻勢尚能阻擋,但是若沒有了神明的加持,又要怎麼對抗來勢洶洶的天災呢?
 
    因此若是不幸在山中遇上了,要是選擇對抗的話,往往都會落得死傷慘重的下場。
 
    只要有了反抗的行為,就算後來再怎麼哭喊著求饒,搬出多令人同情的說法,就連平時心腸再硬的人聽了都會潸然淚下、不由自主停手,惡鬼卻仍舊會帶著冷漠的神情在火雨中扭斷人的脖子。
 
    「真是個『無心的惡鬼』啊。」久而久之,不知道惡鬼名字的人們就給了惡鬼這麼一個稱呼。
 
    「和『無心惡鬼』是完全沒辦法溝通的,不能用人類的常理試著想要說服他。」
 
    「因此,要是真的在山中見到『無心惡鬼』的話,就立刻放棄帶著的財物吧,不然就是等著惡鬼先殺了你之後再從屍體上取走財物了」——當時的人們在進山前總是會互相叮囑著,走在山道上時也不時提醒彼此「性命比錢財還要重要」的道理。
 
    而無論是人們主動拋下的,又或是以強硬的手段搶來的……佔領了整座山的惡鬼的確迅速累積起了財富。
 
    後來他甚至還在山中蓋起了華麗的宅邸,宅邸中各式各樣的寶物應有盡有,惡鬼在山中過著比宮廷裡的殿上人還要舒適的生活,然而——卻並未滿足,內心反而隱隱約約湧現出了失落感。
 
    「因為這座宅邸中只看得到自己一人的身影,實在是太冷清了。」意識到自己那股失落感來源為何後,惡鬼漸漸有了「想娶名鬼女作為妻子一起生活下去」的想法。
 
    然後惡鬼鎖上宅邸的大門後,暫時離開了那座山。
 
    他隱藏身份、改頭換面遊歷過許多地方,也在旅途中見過了各處的鬼女,幾十年過去了卻始終找不到能讓他認定為「妻子」的對象。無奈之下也只好先回到宅邸所中。
 
    或許是惡鬼的情緒影響了天氣吧?當天整座山的上空都被濃重的黑雲籠罩了,到了午後就開始下起暴雨,暴雨一直下到了晚上都未停歇。
 
    也就是在這個下著暴雨的夜晚,有位一身壺裝束的女性敲響了惡鬼宅邸的大門。
 
    那位女性告訴惡鬼「自己本來是一位公主」如今則是「正在尋找容身之處的旅途中」。沒有目的地也不知道何去何從,正在躊躇著接下來該往哪裡存在時又遇上了這場暴雨。
 
    「我並不是想在這裡久居,只是想在這場暴雨停下前寄宿幾天而已。」
 
    惡鬼——注視著女性拿下了市女笠、移除了那圈垂絹後露出的面龐,愣住了。那是一張姣好美麗到惡鬼甚至會想以「天女」來形容的臉,再看看女性的舉手投足,惡鬼想著這大概就是書上記載的「天女之姿」吧?
 
    即使女性的額頭上並未長著鬼族才有的「角」,惡鬼就此對有著天女之姿的這位自稱為「公主」的女性一見鍾情。他連忙興奮地招待起來,為女性安排了宅邸中最華麗的房間作為留宿處,還準備了高雅的和服來讓女性換下那身濕衣服。
 
    安排好住處和衣著後,接著就是食物的問題了。
 
    因為擔心會嚇跑自己有好感的對象,惡鬼只敢在宴會桌上擺上人類能接受的山珍海味。自己則是等到女性回到房間入睡後,才開始享用起喜好的人體殘肢——那些全都是來自稍早外出歸來時,在山道上遇上的那隊護送著某種寶物的武士。
 
    在享用之前,惡鬼因為怕女性無意間撞見自己進食的畫面,所以拿了二十條繩索牢牢的將房間門固定住了;又因為怕女性可能耐不住好奇在紙拉門上戳出破洞從中窺見,再用了足足二十匹友禪染將門蓋得嚴嚴實實的。接著才大快朵頤起來。
 
    享受了這頓可怕的大餐後,惡鬼才迅速移除繩索和友禪染,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但畢竟還是有點怕自己有什麼遺漏之處,惡鬼在隔天早上裝作不經意地問了女性一句:「昨天晚上休息得還好嗎?」
 
    那位女性遲疑了一下,皺了皺眉頭,最後還是開口告訴了惡鬼:「睡得並不是很好,因為——」
 
    「就在幾乎快入睡時,從門外傳來了血肉的香味啊。雖然肚子還是飽的,但是那陣香味實在是太誘人了……就算一段時間後就消失了,我還是一直想著『香味的主人一定很好吃吧』,這麼一直睜著眼睛到天亮了。」
 
    惡鬼再怎麼樣都沒想到自己會從女性那裡得到這樣的答案,驚訝之餘,他又仔細看了看女性的額頭。接著,他終於注意到了那對昨天晚上被自己忽視的小角。
 
    是屬於「生成」的小角——昭示著女性即將化為鬼女的事實。那股驚訝頓時轉為了驚喜,惡鬼更認定了面前的女性一定就是能消除自己內心那股失落感的,能和自己一起在這裡生活下去的妻子。
 
    然後已經確定非女性不可的惡鬼用盡渾身解數,展示出自己的財力與怪力、向女性表明自己的心意,以及向女性保證了「無論她的身上背負著什麼,自己都會永遠保護她,這裡也會一直都是女性的容身之處」……就這樣漸漸打動了原先說好等到雨停就會離開的女性。
 
    因此在暴雨停下之後,惡鬼等到的不是女性的離去,而是在宅邸中舉辦的,觀禮者只有宅邸中成千上萬的寶物的,自己和女性的婚禮。
 
    在婚禮上牽起女性的手時,惡鬼期待著未來的每一天,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然而這時的惡鬼卻沒有想到——
 
    未來的某一天,自己的妻子會和人類的武士聯手要退治自己,甚至武士用來斬殺自己的寶刀「大通連」和「小通連」都是女性從這座宅邸中帶出去的。
 
    到了那一天時,面對持刀和自己對峙著的武士和女性,惡鬼恍然間終於明白了過去在山中向自己求饒過的那些人類的感受。
 
    ——就算後來再怎麼哭喊著求饒,搬出多令人同情的說法。
 
    就算惡鬼再努力的想用自己和妻子相處的回憶來打動女性的心,那些話就連一旁恨不得能立刻上前斬殺惡鬼的武士聽了都有片刻的動容和不忍,女性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被武士斬殺的同時——
 
    惡鬼仍舊努力望向女性,想盡可能將那道有著天女之姿的身影留在自己的記憶中。最終意識到不得不放手時,又長嘆一句:
 
    「原來……妳也沒有心啊。」
 
    ——就這樣,「無心惡鬼」敗在了另一個「無心惡鬼」的手上。
 
※ ※ ※
 
    如何啊?民俗學家先生,這就是我們這裡流傳著的「無心惡鬼」傳聞了。
 
    故事中的地點就是我身後的那座山了。還真難想像,以前在那座山中可能有過那麼富麗堂皇的建築物,要是外表夠華麗的話,說不定像我們這樣在山下也能看見啊……不過那也都是以前的事了。
 
    什麼宅邸、寶物,就算真的有,應該也都在武士討伐惡鬼成功後被搬得搬、拆得拆,直接消失得一乾二淨了吧?就連「鬼」也是一樣——
 
    以前啊,在那座山上曾經住著惡鬼和他的妻子這兩個鬼。
 
    既然都說是「曾經」了,除了在當時就被退治的惡鬼之外,那位擁有天女之姿卻同樣「無心」的女鬼——都過了這麼久了,也沒人再見過她,我想,應該是真的也不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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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空(白井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