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篇完。

※《怪物》、《取材錄音》、《怪物繪本》相關。

※這篇是我妹的點文,她給的題目是「柴郡貓、屠龍刀、藍色眼睛注視下」。中間那項好難寫,然後妹你那陣子到底看了什麼才會給出這種題目……

※我妹好像喜歡黑暗一點的文,試著寫寫看了。

 

 

 

 

笑貓

 

 

──柴郡貓揮著帽子笑著向我打招呼,我在牠那雙好漂亮好漂亮的藍色眼睛注視下,持續地往下墜落。

──放開手任憑手中的刀掉落地面,我想,接下來要前往的地方,一定是不需要這個東西的美好國度。

──一定是到處都被人厭惡的怪物,也能夠一直平靜的生活下去的美好國度。

──所以飛吧。

   

「你好,這裡是秋川家。」

在茶几上的電話響了好幾聲後,從廚房匆匆跑出的真一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就接起了電話。雖然自家中的電話是無法顯示來電號碼的,他卻在接起電話前,憑著直覺就判斷出話筒那頭的會是什麼人。

果不其然。

「阿真,是我。現在有空聊一下嗎?」

「……果然是清明你嗎?也是啦,現在當年的班上同學,也只有你會這樣特地打電話過來而已……」

「收到信了嗎?」那頭的人低低笑著,聲音聽起來已有了精神。真一還記得前天與清明通電話時,清明的聲音仍舊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看來對方真的如他所說的真的「在家裡待了三天,除了吃飯幾乎都沒離開過床舖。」

真一不太清楚清明旅行時的作息,清明也沒刻意提起,他只知道友人在從一個地方回來後,有時是隔天就神采奕奕的跑到他家串門子,有時卻又要睡上個兩三天才能補回體力和精神。

從這些蛛絲馬跡推論起來他勉強得到了「因為專欄截稿的壓力太大,友人在旅行時的作息十分不規律」的這個結論……雖說這個結論中還是存在著許多不合理的地方,例如友人在學生時代就是個早睡早起作息正常的傢伙,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才會在這幾年間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如今仍沒有任何人知道。

「還沒收到……對了你是什麼時候寄的?不會又是昨天下午才寄出吧?這樣我今天哪收得到啊?」

但無論如何,每次清明旅行回來後沒幾天都會寄信給他,在信中附上在當地拍攝的照片或明信片土產之類的,兩人通電話時,也會聊起旅程中的大小事。

「你這次去的地方好玩嗎?有沒有遇上什麼有趣的事?」──每次都是以這句話作為開頭的。

真一用肩膀和頭部夾住話筒,一面回到廚房中看了看鍋中的咖哩──很好,還沒燒焦──再順道沖了杯茶,準備聽友人一如往常將那些事娓娓道來。就算因為目前工作排班的關係沒辦法請長假去旅行,聽友人說起旅行中的大小事也還算是有趣。

只是,原先該是歡快的對話,卻在這句話出口後,逐漸變得不一樣了。

「阿真知道我這次旅行的目的吧?」

「啊?」

有別於以往直接介紹起當地著名景點的活潑語調,這次的清明卻很突兀的問起了問題,而且還是在真一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這次一個月的旅行取材主要是為了介紹一些較不為人知的隱密景點,以這些景點作為一次尋幽訪勝的旅程規劃,所以我在這次旅行中,主要走的都是一些偏離主要道路的小巷弄,尋找著那些隱藏在巷弄內,具有特色的商店建築。前幾天到達時都是普普通通的,也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但是就在第三天──」

清明說到這裡,忽然在最重要的地方頓了一下,像是遲疑著該不該再說下去,也像是正在整理著自己的情緒。一大段時間的沉默幾乎要讓真一懷疑對方是不是放下話筒,跑去做其他的事了,但接著從話筒那端傳來的嘆息聲卻粉碎了他的猜想。

他忍不住急躁起來,催促著友人繼續說下去:「然後呢?第三天發生了什麼事?」

話筒那頭傳來深吸一口氣的聲音,又傳來了紙張翻動的細微聲響,最後停住,就像是另一頭的友人正在翻看著什麼資料似的。一會兒之後,友人那低沉但溫柔的聲音,才再度在話筒那頭響起。

說的是令人震驚的語句,他也因此差點把茶杯失手摔到地上。

「那名少女,在我的面前跳樓了。」

   

〈某日午後的茶會〉

一睜開眼睛,就看見穿著深藍禮服、戴著高帽的柴郡貓正以那雙令人印象深刻的藍色眼睛,一動也不動的、面帶微笑的注視著我。

目前身處在不知道是位在哪個地方的高塔之中。

面前的午茶桌上沒有尋常可見的點心架和裝著紅茶的陶瓷茶杯,擺著一個蓋著蓋子的銀拖盤。

「這位小姐,歡迎光臨呀。」柴郡貓笑著開口,然後,伸出手將蓋子打開了。

「請問您是不是有什麼困擾呢?」

我看著盤子中的東西,一時之間內心突然湧現出莫名的恐懼感,卻不知怎麼的,同時也有種「啊,果然變成這樣了呀」的感覺。

「請您使用這把刀,對抗那些把這個平靜的世界弄得天翻地覆的惡龍吧。」

在銀色的茶會拖盤中,擺著銳利的刀子。

……待續

2013年5月6日

   

「誒?」

「八月三十一日,夕陽西下、怪物出沒的逢魔時分,正值十七歲花樣年華的少女。這個年紀的她該是青春活力地在校園各處揮灑著青春,或是躲在一旁偷偷看著暗戀男孩的一舉一動的,那名少女卻選擇由廢棄大樓頂端一躍而下。

攤在地面上的身體四肢都扭曲成了怪異的角度,接著鮮血由中央向四周漫延開來,這副破破爛爛的姿態讓人很難想像就在幾秒前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真一將面前瓦斯爐的火關了,戴起隔熱手套小心翼翼地將咖哩擺到餐桌上──儘管拜友人的話題,以及宛如身歷其境的描述所賜,他的食慾已經減少了大半。但那並不是重點。

他嚥了嚥口水,將快要掉下去的電話喬好,緩緩的吐出一句:「……你叫了救護車嗎?」

「叫了,而且連警方都來了,但因為那名少女自殺的跡象太過明顯,據說在大樓頂樓還找到被脫下、擺放整齊的鞋子,所以我也沒被問多少話。

至於那名少女,在墜地的那一瞬間似乎就當場死亡了──這是救護人員事後告訴我的。詭異的是,少女的臉上卻面帶溫和而平靜的微笑,看起來就像只是睡著了,作著幸福的美夢一般。」

對方說到這裡就不再繼續開口了,卻並非是想結束對話,如果真想結束對話的話,他不會任憑這樣的沉默持續了好一段時間,而不自行掛上電話……真一憑著與清明幾年來的交情如此判斷。

既然如此,對方不再開口的原因,他也大概猜測得出來。

──清明是在等著自己發問。

大概是因為接下來的事情與前面相較之下更難啟齒,清明才會想用這種誘導的方式,讓他問出重點,減輕心理壓力後,他才能讓話題繼續下去。

那麼,能夠開啟後續對話的問題就是──

「……那名少女,究竟為什麼要自殺?」

從友人先前敘述的內容不難發現,友人刻意強調的點有兩個:一個是青春年華的少女自殺時的慘況,另一個則是與現場慘況不符的平靜表情。綜合這兩點,他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事實證明他的答案對了,話筒內傳出鬆了一口氣的嘆氣聲,接著習以為常的溫和聲音終於重新響起:

「少女跳樓身亡的時候背著書包,在碰撞地面的那一瞬間,書包內的東西也因為撞擊的力道而四散開來,那個時候正好掉在我腳邊的,是那名少女的學生證。」

「你應該不會就那樣把那張學生證給撿走了吧?」真一半信半疑地問著。既然沒了吃東西的食慾,他也重新回到了客廳,在沙發上找個位置喬個姿勢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

手中卻還是緊緊握著話筒。

會問出那樣的問題也只是友人間的玩笑話而已。清明從學生時代就是個意外守規矩的人,不只任何犯法的事沒做過,他甚至沒有翹過任何一堂課,每一節課上課鐘響時就只見他準時坐在教室後排的位置,面前的教科書已經翻開到上次上課的進度,所有的一切都依據記律進行。

真一還因此曾經認為清明是個過於老古板的人,直到兩人一起進行田野調查時他才知道,清明他其實只是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而已,私底下還是會在考試前一天才開始準備進度,或是因為惰性而晚個好幾天在整理田野調查的資料。

所以,衝著清明不想惹來麻煩這點,他也不擔心清明會說出「是的,我把那張學生證給撿走了」之類的話。

「是啊,我沒撿,但是我記下了學生證上的名字。

一開始只是想知道少女的後續情況如何,後來從救護人員的口中聽見那些話後,我就越來越好奇了:少女到底為何要自殺?為什麼自殺對她來說反而像是一種救贖?

於是我在接下來的行程中,進行了一點小小的調查。」

真一一聲也不吭地聽著清明敘述他調查的過程,包括不著痕跡地訪問起少女的同學及師長們,跑遍各個地方,從少女日常生活的周遭拼湊起那一丁點蛛絲馬跡──

對為了攥寫專欄而必須四處打聽消息的清明來說,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

「少女現在的父親與少女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她真正的父母親早在她三歲那一年就離婚了,少女的母親帶著少女,改嫁給了現在的這個男人。

那個男人在少女母親面前對少女百般疼愛,私底下卻非常討厭這名與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少女──大概是認為只要有少女在,少女母親的心就永遠都不會在他身上吧。在少女母親出外時,那個男人總是會用一些污穢不堪的字眼來責罵少女,對她動手動腳的,逼她做一些她根本就不願意做的事……

後來那個男人大概精神也有點異常了,還常常叫她『怪物』,勒住她的脖子告訴她:『妳這種怪物到哪裡都會被討厭的』、『妳這種怪物完全沒有活下去的資格』,還會威脅她『如果敢告訴任何人,就會對她母親不利』。少女怕那個男人真的那麼做了,因此也不敢其他人求援。」

「這繼父真的有病啊!」真一聽到這裡,第一次頭痛到想打斷友人的話。用的字還算客氣,其實他更想直接罵出一串髒話──

「阿真,聽我說。」友人刻意加重了最後幾個字,語調卻還是十分溫柔:「儘管遭受到這樣的對待,少女還是很努力的活下來了。那名少女很喜歡西方的奇幻文學,尤其最喜歡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角色柴郡貓,她喜歡柴郡貓那種無論何時都能面帶微笑的溫柔,也嚮往牠的自由自在……

所以,當她終於靠上夢想的高中,搬入宿舍,享受到再也不會被勒住脖子、也不會被逼著做那些事的生活之後,她真的很高興。少女就這樣享受了一段平靜的生活,然而──」

「少女不知怎麼的被同班的幾名女孩子視為霸凌的對象,那幾名女孩在偷看了少女的日記後,得知了那個男人對少女做過的事,從此以後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叫少女『怪物』,鄙視、嘲笑……惡意的眼光一直都在。

霸凌剛開始發生的時候,少女還能不以為意的應對,反正只是被叫成『怪物』,被以不同的眼光看待而已,然而隨著時間過去,課本會無緣無故被丟進垃圾桶裡,鞋櫃中被放了噁心的東西,被同學們誣賴作弊,師長們對霸凌事件卻視而不見……

然後,在那個學期的最後一天,當少女走進教室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桌上被放了一個花瓶,裡面插著新鮮的花束,在花瓶旁擺著一個被剪成兩半的,柴郡貓的布偶。」

作為少女心靈支柱的柴郡貓……

──少女表面上沒什麼反應,心裡卻已經瀕臨崩潰了。

「阿真,我也找到少女的網誌了,雖然花了一點時間……在這一年暑假,少女在網誌中留下了三篇文章。是她最喜歡的西方奇幻文學風格,也有她最喜歡的柴郡貓出現在其中。吶,明天應該就會到了,去收收信吧,那三篇文章我都附在信中了。

從這三篇文章,就能多多少少了解那名少女的心境轉折了,包括她為什麼會自殺,臉上為什麼帶著那樣的笑容……阿真,她一定是已經完全絕望了吧?」

緊握的拳頭不知不覺間放鬆了下來。自從友人撥出這通電話的那一刻起……不對,自從少女一躍而下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全都結束了。

就算是這樣,還是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因為再過不久又要重回那樣的校園生活,除了身為內心支柱的柴郡貓之外沒有人可以商量,沒有人會幫助自己……縱使曾經一時衝動有過傷人的想法,到最後卻還是無法鼓起勇氣那麼做。

既然如此,身為『怪物』的自己想要得到自由和平靜生活的最後方法,也就只有──」

「到另一個世界去了是吧?」真一喃喃自語的,替友人補上話中未出口的後半句。

   

〈某日的遊樂園中〉

一睜開眼睛,就看見穿著深藍禮服、戴著高帽的柴郡貓正坐在不斷繞著圓圈的旋轉木馬上笑著看著我。

目前身處在到處都是大大的藍色眼睛裝飾,豪華、卻空無一人的遊樂園中。

左手中握著遊樂園的入場券,右手中握著的卻並非是五彩繽紛的氣球,而是先前擺在銀盤子中的那把刀。

「這位小姐,歡迎光臨呀。」看起來像個彬彬有禮的紳士一般的柴郡貓,笑著對我這麼說。

「看來您的困擾還是沒有解決呢?」

我猶豫了起來,心裡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什麼地方是不對的,卻又不太想正視那種感覺。如果能夠一直在這個遊樂園中高高興興的玩下去就好了,腦海中有個聲音是這麼說著的。

「您明明知道要怎麼讓這個世界回歸原有的秩序的,來,就讓我們一起來對抗那些可惡的惡龍,舉起那把刀吧。」

旋轉木馬,停下來了。

……待續

2013年7月4日

   

幾天後寄到的信中,真的如清明所說的,附上了看似奇幻小說又像是童話的三篇文章。

清明大概是直接從網路上列印下來的,小小的三段文章被漂亮的天藍色邊框框著,在網頁的底部還有一群可愛的小黑貓撲飛著蝴蝶的裝飾圖樣,在頁首的看版上大大地標著少女為自己的網誌所取的名字。

「微笑貓」。

從清明那裡聽來那麼多事之後,再細細閱讀文章中的一字一句,不難猜出「微笑貓」指的就是少女最喜歡的「柴郡貓」。

柴郡貓──這麼一個虛幻角色真的支撐起被他人視為怪物般排斥欺負的少女心中的世界,甚至就在八月三十一日那最後一天的文章中,少女最後也選擇了和柴郡貓一起「走向遠方那個未知的國度」。

……令人真不舒服、真討厭,不論是從他自己的角度或少女的角度,從哪方面來看都是如此。

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隨手就想將信封塞入抽屜,卻又突然發現信封中還有其他東西。

「……啊?」

那是從地方報紙上剪下來的一篇小小的報導,標題聳動地寫著「現代化貓?近日案件作案者可能為非人類?」。雖然不知道清明為什麼要在信中夾帶這種東西,反正也沒什麼要忙的,他也就耐著性子看了下去。

撇開那些繪聲繪影的敘述不談,報導中的案件其實就像是貓版的跟蹤狂與隨機砍人狂案件的綜合體。

到目前為止的被害人各性別、各年齡層都有,都是在放學或下班回家路上察覺到某人的視線,回頭望去卻會發現,那其實是一隻貓的視線。

乍看之下毫無關連的所有被害人唯一的共通點就是:他們在死前都曾經目擊過那隻貓。那隻貓出現的時間點和位置也每次都不同,有著漂亮毛色的黑貓身上穿著小小的深藍色禮服,戴著小小的高帽子,有時出現在圍牆上,有時則是在高高的樹上,在夕陽西下時拖著長長的影子駐立於巷口,藍寶石般的眼睛卻讓人有股不寒而慄之感。

大部份的人會選擇扔石頭趕走那隻貓,或是趕忙跑開,回過神來時卻發現貓又跟在後面了。這時如果再度選擇趕走那隻貓時,就會看見貓站了起來──

然後,微笑了。

接下來的發展就和其他的都市傳說類似了,這些被害人在黑貓微笑了之後,通常都立刻暈了過去,再醒過來時人已經到醫院中了。

被害人們通常都是在離喪失意識時的地點還有一大段距離的巷子內被路過的民眾發現,有些人身上只有輕微的擦傷,有些人則被利器刺了好幾刀,身上的傷口要好一段時間才能復原。

警方在發生了這麼多案件之後也自然急著想找出犯人,但現場除了貓腳印和貓毛外什麼指紋毛髮的都找不到,再加上每次案發地點的監視器總是會有雜訊干擾,短時間內想要破案,可說是難上加難。

唯一的線索就只剩下每每都會出現在現場,蓋滿貓腳印的小紙條。以歪歪扭扭的字跡在上面寫著的,都是同一句話:「想  要 活  下去」。

「這是什麼意思啊……」

明明報導上寫著的是隨機傷人的詭異案件,真一卻覺得自己隱隱約約想到了什麼。

「會微笑的貓」、「藍色眼睛」、「傷人的刀刃」,平時,如果只是在報紙上看見這一小角的報導,他可能也只是稍稍瞥過而不會多想些什麼,但和網誌上的三篇文章放在一起,再一想,他只覺得有股涼意從腳底竄到了頭頂。

儘管內心有個聲音要他「不要多管閒事」,他還是匆忙的打開筆電,急躁地等著開機畫面跑過後,就打開瀏覽器,在搜尋框內飛快地打入幾個字──

看見搜尋結果後,他才鬆了一口氣,笑了起來。

「……怎麼可能這麼剛好。」

他剛才真的有那麼一瞬間腦中出現了荒謬的推論。

「化貓」是貓受到人類的怨念影響所變化成的妖怪。儘管沒有勇氣傷人,少女幻想中的「柴郡貓」是不是有可能被少女潛意識中的怨恨所影響,最後跨越了現實和虛幻的界線,來到現實中傷人呢?

但仔細想想,如果變成「化貓」的柴郡貓是仍存有理智的,他不認為牠會胡亂挑人下手,受害者也應該會集中在高中生才對;如果變成「化貓」的柴郡貓喪失了理智,只依照成為化貓前的最後一個念頭行動,應該直到現在都還會發生類似的案件才是……然而,就他剛才搜尋到的結果,目前「化貓」傷人的案件已經不會再發生了。

因為警方已經逮捕到這一連串事件的犯人了。

是附近高中的女學生,據說是因為功課壓力太大才做出這樣的事,至於每名被害人在暈倒前看見的貓,以及現場的貓毛、貓腳印,她則說是自己故佈疑陣弄出來的。

「這兩件事的共通點會這麼多,大概只是純粹的巧合而已吧?」

要是被清明知道自己竟然想到妖魔鬼怪的那方面去,可能又會被笑了──真一關閉了筆電,走到電話旁,笑著撥通了友人的電話。

   

〈某日傍晚的道路上〉

一睜開眼睛,就看見穿著深藍禮服、戴著高帽的柴郡貓正站在道路另一頭,以那雙令人印象深刻的藍色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注視著我。

眼前的是不知道會延伸至何處的道路,說不定在前方有著能夠實現所有願望的神奇魔法師?有著和平的、無論是什麼人都能在那裡沒有紛爭的生活下去的魔法國度?或是能夠讓人忘記一切、永遠沉睡下去的黑暗深淵?無論如何,對我來說,現在那些都無所謂了。

「您為什麼直到最後都沒有動手呢?如果能夠早點恢復秩序的話……甚至是這個世界沒有那些惡龍的話,您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了。」柴郡貓歪著頭問著。

我終於知道不對勁的地方是什麼了。過去的柴郡貓總是會笑笑地陪伴在我身邊,說著滑稽、逗人發笑又格外有著哲理的話,帶著我到各式各樣奇妙的地方,玩著有趣的遊戲。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柴郡貓漸漸的改變了……或許是自從那些惡龍進入這個世界的那一刻開始,又或許是在這個世界失去了秩序的更久之後,如果是過去的柴郡貓的話,是不會說出「舉起那把刀吧」的這種話的。

過去的柴郡貓,那個我最喜歡的柴郡貓已經被剪成兩半殺掉了,不會再回來了,就連我也沒辦法回到那時平靜的日子了,所以才會走到這一步不是嗎?

手中仍然握著銳利的刀子,事到如今,卻已經沒有使用的必要了。

「沒關係的喔,就算走到了這一步,也會相信著未來。我們就要前往下一段旅程了呢,在那個地方就不會有把一切弄得一團亂的惡龍存在了,就算是怪物,也能夠高高興興的一直玩下去,一直生活下去了。」這麼說著的我,牽起了柴郡貓的手。

我和柴郡貓一起,在夕陽西下時,走向遠方那個未知的國度。

2013年8月31日

   

友人真的笑得很誇張,笑了很久都還沒停下來。

真一開始後悔打這通電話了。但在他正想著「就這樣掛斷吧!」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覺了什麼,友人突然開始說起了下個月的專欄構想以及接下來的旅遊計畫,聽得他也不知不覺忘記了被笑的尷尬感,高興起來。

「對了,所以你寄那篇報導過來,到底有什麼用意啊?」但即使被興奮感充昏了頭,他也還記得在真的要掛斷電話前,及時提起這個問題。

「也沒什麼,就只是看到了想問問你而已,因為你從以前一直到現在都能提出與眾不同的見解呀。」清明低低笑了起來,真一卻總覺得,友人的聲音聽起來不知怎麼的竟給人一種落寞的感覺:「紙條上寫著『想要活下去』,然而這個世界……針對『怪物』的惡意卻太多太多了,如果想要在這樣的世界生存下去,被眾人所厭惡的怪物到底該以什麼方式活著?」

「『怪物』應該裝作『正常人』在正常人中生活嗎?或是回到黑暗中,過著不被任何人了解,卻也不會再被任何人傷害的生活?

這樣的『怪物』在牠試圖隱瞞的過去被人知道了之後,有可能再遇到不厭惡牠的人嗎?這樣的『怪物』在牠與眾不同的地方被人們發現了之後,有可能再和周遭的人們過著同樣安安穩穩的日子嗎?阿真,這些就是我想問的問題。」

「你後面問的問題和報導本身完全沒有關係啊。」真一扶額。但他知道友人的個性就是這樣,平常人不太留意的一個小點,他卻常常想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去,該說是想像力豐富什麼嗎?卻又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

所以,儘管想不通友人到底為什麼會問到這麼天差地遠的方向,他還是很認真的思考、回應了:「我並不是『怪物』,所以也不知道實際上怎麼做對怪物來說才是最好的,但是無論是硬是要自己裝成正常人活在人群中,還是在黑暗中獨自生活,我都覺得『怪物』是不會快樂的。」

「『怪物』在試著隱瞞的一切被發現之後,我認為牠的生活一定會有所改變……但是不一定是往壞的方向改變。畢竟我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對『怪物』抱持著善意的人的,『怪物』也一定能遇到能接納牠的一切的人──」

「阿真是那種人嗎?」

清明突然插話了。聽起來就和平時友人間的玩笑話沒什麼不同,因此真一也很自然的就和友人笑鬧起來:「當然啦,不過要是是隻壞事做太多也長得太可怕的怪物,別說是接納了,我大概會先尖叫著跑開吧。」

「……我想也是。」

他又和友人聊了一會兒,就掛上了電話。

心中卻仍存在著部份疑惑──其實在這次的兩起事件與友人的說詞中,仍舊有疑點存在。

在剛才與友人通話時,他還曾經打開筆電搜尋「微笑貓」的網站,卻怎麼都找不到與紙上相同的頁面,就像是有人在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中就將網站關閉了一般。而不過幾分鐘前還找得到的新聞頁面也全部都被移除了,整個連鎖事件宛如在短時間內,被人靠某種關係給掩蓋了起來一般。

事到如今,報導中那名被逮捕的女高中生究竟是不是事件真正的犯人?這也是個值得懷疑的問題──

「……好了別想了,警方會把事情給查清楚的吧?本來就是和我沒什麼關係的事……為什麼這麼在意呢?」

忍不住又開始追究了起來,真一連忙搖搖頭,把那些又不知不覺冒出來的念頭給揮得遠遠的。他舒舒服服地在沙發上躺了下來,打開電視,只是盯著新聞畫面看沒多久又突然跳了起來,衝入廚房。

開著電視的客廳中,只隱隱約約留下一句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咖哩應該沒煮過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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