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這個星期五的聖誕制服趴可以順利進行。

※希望明天能選到想要的課,這次沒有必修的實驗課了,早上九點拼了。

 

 

 

 

 

 

「這樣真的可以抓到祂嗎?」

此處是位於村落北方的一條小河旁。他在白天時曾經被那個人拉著來「勘察地形」過幾次,河岸兩旁長滿蘆葦,其間還夾雜著像紅酸漿、禊萩等雜草,然而卻半數都已過了生長開花的季節,有一大半也已然枯萎。

河水清澈得不可思議,不只是徜徉其中的魚群,就連河底長著青苔的石頭都清晰可見。水草順著水波飄盪,映著日光,整條河有一瞬間彷彿被染上了淺淺的一層青綠。

他睜大眼睛,湊近水面看得出神,還隨口問了一句:「這裡冬天會結冰吧?」

不久前才在妖怪們帶來的書中看見有關冬日結冰池面的描述,據說那倒映出四周景物的模樣就像是面被擦拭得乾乾淨淨的鏡子般,眼前雖然換成了條流動的河,但他想情況也是一樣的。

「這可不一定啊。」

那個人敷衍地回應著,正撥開草叢觀察著河邊溼泥地上的一串腳印,目光閃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然後,到了晚上,他就和那個人一起躲在河岸旁的草叢中了。

夜晚時此處又與白天時看見的不太一樣,大部份的景物都籠罩在一大片的黑暗之中,無論是近處或遠處都變得朦朦朧朧的。因為是連月亮都只剩下一丁點的晚上,勉勉強強還能由河面的反光辨認出河流的位置。

倘若是在夏季時的話,螢火蟲點點飛舞,為此處點起了燈的話……想必也是如書中圖畫與描述那般美麗的景緻。

「只是,如果沒有妖怪傷人的事發生的話就好了……」想到這裡,他小聲的咕噥著。

這一次的委託也是來自村人們的委託。

據說在這處河岸邊有妖怪出沒,而且,還是個殘忍兇惡的妖怪,從河底爬出之後,就會盯上恰好由此處路過的人,將人拖入河中淹死──那個人是這麼告訴他的,只是,到目前還沒有出現任何一名真正葬送在河中妖怪手下的犧牲者,傳言也就一直只是一則傳言。

──似乎是那個人要熟識的妖怪友人幫他好好看著的緣故,因為有了妖怪們的伸出援手,從河中妖怪手下被救起的人們才頂多只是受了驚嚇,而沒有生命危險。

奇怪的是,在村落中也開始出現「是御柱神下令,要妖怪們救助人們」的傳聞……明明從頭到尾都與他無關,他一直不明白這些傳聞到底是怎麼出現的。

總而言之,那個人在將這些原原本本的告訴他之後,隨及也提出了這一天教他識字的條件交換:「幫我抓住那個妖怪好嗎?」

隨著那個人教他識字的時間越來越長,他也跟著經歷過越來越多需要與村人們接觸的委託,遇見了更多人──

他還記得前幾天和那個人一起造訪村子西邊的某戶人家時,曾經看到兩個孩子在屋前玩著鞠球,那家的守護神則是坐在屋旁的楓樹上,注視著孩子們,臉上的笑容既溫暖又讓人感到安心。根據那個人的說法,樹上的神祇正照看著孩子們,小心的不讓他們受傷。

「為什麼祂要守護著孩子們?」

「大概是因為祂很喜歡這些孩子吧?雖然彼此是沒有血緣也沒有太多關係的陌生人,在祂還沒有成為神祇之前孩子們也只是和祂玩了僅僅一次的遊戲……似乎是從那個時候就喜歡上了,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就一直守護到了現在。」

也曾經看過某家的兩位老人家一同坐在門前的涼椅上,握著對方的手笑得十分幸福的樣子。長輩們向圍繞在身旁的孩子們說著那些有趣的鄉野奇譚時,或是母親懷抱著自己的孩子時,臉上不知不覺間也露出了相同的笑容。

「為什麼他們會那樣笑著?」

「是因為感到滿足了吧?無論是夫妻、爺孫、母子,更甚至是沒有血緣觀係的友人,能夠有那麼一個人陪在身旁,能夠有那麼一個人聽著自己說話……因為能夠保護重要的親朋好友,因為看到他幸福的活得好好的樣子,感到喜悅也因此感到滿足,所以才露出笑容──」

他將一切盡收入眼中,將那個人的回答盡收入耳中。但在觀察著一切的同時,他卻也同時發現了──

「……我到那邊去看看情況,你就先留在這裡。」在得出結論之前,那個人的聲音就先打斷了他的思緒。

「小心點。」

雖然還有很多想進一步確認的事,最後他還是暫時先將那些話壓了下來。目送著那個人躡手躡腳地到白天時勘察過的河岸另一側;雖然還不確定自己的心情,在那個人在視線範圍中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時,就算知道對方聽不見,他還是輕聲嘀咕出這句話。

這樣就好了。

目前這樣就可以了。他凝視著夜空中只剩下一小點的月亮,在草叢中悄悄握緊了拳。

   

忽然聽到了草叢磨擦的聲音。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從河裡爬出的龐然大物已然佇立在他面前。

手指和手指中間長有像「蹼」一般的薄膜,卻也探出了尖尖的爪子。如同糾結在一起濕漉漉的水草般雜亂的頭髮上,乘著水的盤子閃閃發光,除此之外,在一片黑暗中最顯眼的就是那對鮮紅色的眼睛。

河中妖怪。

──來了!

來不及思考,他只是依憑本能驅使而行動著。從草叢中站了起來,接下來也顧不上其他的了,就逕自邁開大步向著河岸的另一邊──向著那個人躲藏的地方奔跑著。

「這裡!是這裡──」

直到要呼叫對方時他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只知道那人作為筆名使用的「桐一葉」……反正只要發出聲音,讓那個人得知自己的位置就好了,於是他懷抱著這樣的想法,頓了一頓後,又以更大的音量叫喊起來:「桐一葉!桐一葉!」

一面喊一面跑,一面還要小心不能被身後的河中妖怪捉到,至少直到到達那個地方之前,都不能前功盡棄。

「這裡!桐一葉!在這裡!」

然後,那個人就像是早先兩人勘察地形時談過的計畫中說好的那樣,猛地點起了身邊一整排的火把。

他在發現身後的妖怪因為眼前亮起的強光而停下腳步,甚至還有點退縮之意後,那個人白天時說過的某段話忽然由腦海中閃過……

──從河中出現的妖怪,頭上又頂著盤子,最終目的又是將人拉入河中,聽起來就像是「河童」呀……不過也只是很像而已,這次造成傷人事件的妖怪並非是河童,而且祂大概是……

回想到這裡,他又看了從草叢中站了起來,對著自己點點頭的那個人一眼。

而後一躍而起,也像事先談過的那樣,藉著微弱的月光作為照明,雙手觸上了河中妖怪頭上的那個盤子。

   

他看見了。

──有個看不清長相的男人,在與現下相同的黑夜中,行走在一條同樣模模糊糊,卻又令人無比熟悉的小路上。

那個地方從一開始就是雲霧瀰漫的,霧濃得看不見前方的任何事物,水氣也凝重到一走過去衣服就會全被浸潤。那個男人想必也是這樣吧,看不清道路的盡頭處有著什麼,只是在這樣的環境中不斷抬起腳步,奮力舉起手中的紙燈籠想驅散聚集於前方的黑暗,拼了命的向前走著。

嘴中不斷的默唸著:「好想回家,好想回家,好想回家,好想再快一點回到家裡,好想快一點見到你們啊……」懷中也緊緊地抱著一個小小的包袱。

可是,就連只是旁觀著這些畫面的他都看得出來,紙燈籠中僅存的燭光,也在如此大霧中漸趨微弱,飄忽起來了。

然後,在那個男人的身後,有個黑影高高舉起了沉重的石頭,就趁著那個人不注意的時候,用力砸下──

被同行的生意夥伴背叛,好不容易賺取的積蓄被他人占為己有;再也回不到那個家,再也無法見到心愛的家人……在被生意夥伴拋入一旁的河中同時,內心深處的遺憾與憤怒也愈加的高漲起來,然後轉化成了深深的怨恨。那個人在下沉中緩緩睜開雙眼,接著外表起了變化,表情也越來越猙獰。

「……」

他終於知道了,關於近日內在這條河邊,陸續造成傷人事件的「河中妖怪」的真相──

接著,響起的是那個人不同於以往與自己應對時的,意外溫和的聲音。

「到這裡就好了,河童。」

──可是,並不是河童……他在模模糊糊中這麼想著時,那個人又像是預料到他在想著什麼一般,馬上接著說了:「……不對,你其實不是河童吧?只是因為同行的夥伴覬覦身上財物,被搶走畢生的積蓄之後推入河中淹死的人吧?」

「從那個時候起就一直在河中蜇伏著直到現在,好不容易才追著那些人的氣息逆流而上到了這裡吧?也很想親手殺了那些人?都因為怨恨變成這副模樣了,那些人卻在被你拉下河之前就都先後死去了,不太甘心吧?」

──啊啊,不管有過多少次的經驗都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那個人到底是怎麼了解到這麼深刻的程度的?無論是失去人心的那些人的經歷,還是內心的想法……

「但是,就算因為不甘心而遲遲留在這裡,再這樣下去,你會完全變成河中妖怪,被一輩子綁在河中,永遠都沒辦法離開這裡的──」

他不自覺的回想起前段時間在村子裡發生的另一事件。

那次事件也和這次一樣,是由人類變成的不詳之物所造成的事件,不同的是那次事件的罩因者──「絡新婦」,變成那副模樣的少女最後後悔時卻已經來不及,就此失去了作為人類時的一切記憶,完全化作妖怪。

那個人在事後曾經輕描淡寫地向他提起,他很害怕「來不及」……

「趁著事態演變成那樣之前,就此收手吧,讓你變成這樣的人也已經都不在了,所以回去吧,回去吧,回家吧,回到你最想回去的那個家裡去吧……」

於是他閉上雙眼,放任自己的意識沉入河中妖怪的記憶中,越沉越深──

   

「在河中含怨而死的人因為那股怨恨讓自己變成了妖怪,利用了河童的特徵,在頭上頂上水中的水草,戴上頭蓋骨作為盤子,手上和腳上長出了『蹼』──這個樣子,就不再像是人類了……但與其說是河童,倒不如說是更接近『鬼』的存在。」

在遠方那一頭山邊的天空微微露出魚肚白時,他半睜著眼睛,仰躺在河邊的草叢中,聽那個人說著「河中妖怪」的事件真相。

只是聽了很久,他才好不容易想到讓自己能夠插上一句的問題:「有著河童外形的『鬼』……祂會順利回到家吧?」

在意識下沉時,他曾經看見過去作為「人類」活著的河童,強烈思念著的那個家的樣子。

雖然已經是極為模糊的印象了,就連「家人」們的面貌都已經受到怨恨的侵蝕而轉為一片黑影了,可是那個「家」裡的一切卻全都籠罩著一層柔和的淡黃光暈,看著就讓人感到安心與溫暖。將這些都告訴那個人之後,那個人只是用毫無表情的臉說著:「祂一定很喜歡那個家,也很珍惜那些家人們吧?」

「不過,你到底是從哪裡知道這些事的啊?鬼女的事也是,絡新婦的事……還有這次河童的事都是……」

當他問出在心裡沉澱已久的問題後,那個人則是回答著:「這種事情只要一問很快就能確認了,除了人類之外,還有在這裡居住已久的妖怪們……尤其是妖怪們,就算是口耳相傳,也混雜著很多猜測和想像,卻沒有什麼事情是祂們不知道的……」

「是嗎?」

到此為止今天就沒有其他的話題了,要學習識字的話,他在照著那個人的指示『淨化』完河中妖怪之後也有點累了,所以才會立刻在草地上躺下,半睜著眼昏昏欲睡。

──那個人大概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應該很快就會離開了吧?

他正這麼想著,甚至也準備就這樣小小打個盹時,那個人卻出乎他意料的,在他就快要睡著前再度開了口:

「對了,從第一次見面時,直到現在,我還沒有告訴過你我真正的名字吧?」

話音漸落。

因為太過細微而差一點無法傳入他的耳中,但由於河岸這邊除了潺潺的水流聲以及風吹拂過草叢的聲音之外也沒什麼吵雜聲,就快要散佚在空氣中的話音還是如實的被他聽見了。

   

「我的名字是『和泉』。」

他猛地從草叢中坐起身來,只來得及看見早他一步有了動作的那個人,背著光的身影在明亮的晨光中,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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