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怪物繪本》、《取材錄音》、《笑貓》四篇相關。

※目前全文上中下三篇皆已完成,此為下篇部份之二。

※希望新的一年每次實驗都能順利,雖然已經開始不太想回實驗室了。

 

 

 

 

那一次的會面最終是在極其微妙的情況下結束的。

自稱為「夜叉」的男子在最後一句話落下之後,稍微頓了一頓,微微張開口似乎還打算再說些什麼。然而今天的談話到了這裡,就算男子不先主動說出,清明也知道男子接下來打算與自己「分享」些什麼。

至此,過去與男子接觸時那些零星的片段,終於得以全部匯集起來,揭露出一直以來被隱藏在檯面下的「主線」。

男子的目的是──

「放棄讓阿真成為『同伴』之後,接下來換我變成目標了,對吧?」

上一次與男子進到這個房間裡,像這樣見面談話時,男子的確說過「是為了尋找有可能成為他的『同伴』的人」。現在再想想,也許在公寓門口第一次遇見男子,在男子詢問自己的名字並說出「幸會」時,他大概就已經有這樣的打算了。

──但是好好回想過去的一切,連正常表達自己的情緒都做不到,無論如何只能微笑,身邊又時常發生那樣的事,這樣的您……真的能說自己是正常的人類嗎?或者是,早就開始轉變為「怪物」了呢?

──您自己……真的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嗎?

那些話不也正是在一步步引導他發現自己並不是正常人的本質,引導著他變成所謂的「怪物」嗎?

然後,再連接上不久前他在人行道上看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怪物」光明正大現身的事……清明抬起頭來凝視著男子:「我就要變成那樣的『怪物』了,對吧?」

男子的臉上瞬間沒有了一直以來那種游刃有餘的微笑。

到底是因為比預想中還要快被說中心事而收起了那種笑容?又或許是還有其他原因?清明並不是很清楚,自己點出了男子的用意後,也不知道接下來究竟該怎麼做了。

在那番話出口後,他很快的又移開了視線,不敢再望向男子。他很害怕,害怕聽見男子的回答,也怕聽見肯定的答覆之後,自己就真的會變成「怪物」。

──事情發展成了這樣,到底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是真的變成怪物,成為男子的「同伴」會比較好?還是現在馬上將男子趕出家中,從此以後當作沒有這回事的照常生活比較好?

對此一概未知。

思緒就這樣在兩個選項之間搖搖擺擺,到底是該讓對話延續下去?或是就這樣結束談話?他根本就不知道接著該怎麼辦才好。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男子似乎也在思考著接下來該說些什麼才好。臉上不再帶著微笑,一直面無表情地保持沉默──那副模樣,毫無理由的讓清明自己覺得熟悉不已。

模模糊糊間,他聽見男子咳了兩聲,好像又說了什麼話,只是與其說是與他對話,倒不如說更像是男子自己的喃喃自語。

再被驀然響起的電話聲打斷後,更是聽不清楚了。

清明就這樣在恍惚中接起了電話。話筒接通的那一剎那間,周遭忽然變得十分安靜。

安靜到就連電話中傳出的背景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老舊磨損的錄音帶咔啦咔啦地迴捲動的聲響,因為話筒那頭沒有其他人出聲,一開始時的那幾秒間還真要以為是惡作劇電話。緊接著,那名只見過幾次面,卻語重心長地要自己不要再追蹤下去的中年員警的聲音傳了過來。

──安達篤行。那是往後才會知道的,中年員警的名字。

從話筒那頭傳來的聲音不斷地反覆唸著那個名字,像是在壓抑著內心的情緒,又像是在提醒著說話的人不要失去自我似的。一般人聽見了可能只覺得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咒語,但當下聽著的清明,就算完全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卻又覺得哀傷。

「喂?這裡是原崎家,請問您是哪位?喂?」

總覺得再不出聲阻止的話,就會發生不可挽回的事……也不知道怎麼著,腦中毫無理由地閃過了這個念頭。清明實際上也真的這麼做了,但是一連呼喚了好幾聲,卻遲遲等不到話筒那一端的人回應。

反倒是錄音帶捲動的聲音停了,另一邊只剩下若有似無的呼吸聲。

隔了幾秒後,中年員警的聲音才傳了過來。先是長長的嘆了口氣,說著話的語調卻是與過去通話時相同的溫和:「年輕人,現在還來得及,可千萬不要再與那傢伙接觸啊……不要再接觸這一類的事件啊。」

通話乍然而止。

與此同時,無奈的說話聲也傳入耳中。在一片寂靜中,那句話是有別於先前喃喃自語的清晰:

「原崎清明先生,來找我吧。」

意識到那是男子的聲音而轉過身去時,自稱為「夜叉」的男子已經和前幾次見面時一樣,不知不覺間就從封閉的室內消失了。

   

那名與清明有過接觸的中年員警,是被勒頸而死的。

過了上班時間卻遲遲沒看見名為「安達篤行」的員警出現在警局中,雖然也知道可能是有其他的事耽擱了,他的搭擋卻沒來由的覺得心神不寧。

隨後中年員警的搭擋還是播出了電話,等了一段時間後電話總算是被接了起來,即使也察覺到有些反常,那名搭擋還是尋問起了遲到與要不要幫忙請假的事。才剛說完,電話那端就傳來了年輕男性的輕笑聲。

「請盡快趕過來。」

電話隨及被切斷。

根據那一日到過現場去的人的說法,中年員警的居住處──公寓房間中無論哪個出入口都是被由內鎖起的,無論是調閱監視器或現場取證,都得出「沒有任何人從外部進入」的跡象,從前一天中年員警回到家後直到被「發現」為止,也沒有任何人從房內出來。

在這段時間內,房間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恐怕只有身在房內的中年員警自己知道了。總而言之,當感到越來越不安的搭擋帶著其他人趕到時,一撞進屋內,看見的就是那具倒在起居室中,脖子上纏著繩索的……中年員警的屍體。

奇怪的是,明明是被勒斃的,屍體的臉上卻帶著既無奈,又意外安詳的笑容,現場更沒有任何掙扎跡象。而那條繩索上,從頭到尾也只檢驗出中年員警自己的指紋而已。

──所以,憑現場的跡證看來,大概是「自殺」。

原崎清明得知這些消息時,已經是又過了幾個星期之後了,而且,還是在喪禮上。

他同時也從請他到喪禮上來的年輕員警──中年員警安達篤行的搭擋那裡聽說了,屋內的錄音帶中原先似乎有什麼內容,卻已經全被空白音檔所覆蓋。

廚房裡的瓦斯爐也留有燒過東西的痕跡,只是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人能夠找到被燒成灰的碎片。

──年輕人,可以的話還是趁早從這件事裡抽身吧。那傢伙看起來雖然沒做過什麼傷害人的事,但是大概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啊。

──與那傢伙有了牽扯的人,可從來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啊。

忽然想起了中年員警過去說過的那兩段話。

即使在那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只有中年員警自己知道,清明卻隱隱約約覺得,中年員警可能追蹤到這一連串事件的真相了,又或許……中年員警到最後也見到那名男子了。

每一次總是穿得一身黑,出人意料的現身,面帶微笑的說著話,又在眨眼間跑得無影無蹤,絕對不可能是人類的那名男子……

──夜叉。

「我想來想去,如果真的有兇手的話,那個肯定不會是人類吧?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還不留痕跡之類的,那根本就不是人類能夠做出來的事吧?」

面前因為是來參加喪禮,同樣也穿得一身黑的年輕員警猛地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雙眼直勾勾地緊盯著他。

雖然也知道年輕員警不可能會讀心,還是有了內心想法全都被看穿的感覺,包括腦中逐漸浮現出的,可能是兇手人選的那個人的長相,還有名字……

清明幾乎就要將那兩個字說了出來,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年輕員警立刻打斷了他嘴邊正欲成形的音節,自顧自地霹靂啪啦說了一大堆:

「沒有兇手的話,那不是很奇怪嗎?一個人哪有可能就那樣把自己勒死啊?要說死意堅決,這不是太奇怪……太不像人類能夠做出來的事了嗎?你說是吧?」

似乎發現自己有些太衝動了,年輕員警深深吸了幾口氣,穩定下自己的情緒,又轉而向他說著:

「真是對不起,先前還把你當作是『六甲山山難事件』的嫌疑人,在之後的調查結果出爐後,那個果然也不是人類能夠做到的事吧?」

那雙眼中,有著與中年員警相同的銳利目光。就算什麼根據都沒有,清明還是覺得年輕員警大概也從這起事件中領悟到了什麼,察覺到了什麼。

未來年輕員警是不是也可能走上一樣的路,追查起這一類的怪異事件,也追起「夜叉」這名男子的身份?清明對此無從得知。

只知道年輕員警忽然想到了什麼般,陰錯陽差的問了一句:「你還是『人』吧?」

就算不久前才發生過那麼多事,他還是憑著直覺點了點頭。年輕員警隨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我是不知道前輩在那通電話中,還有在那之前到底對你說了什麼……總感覺我們面對的是相當可怕的敵人啊,但是,你會追下去的吧?」

──當你凝視著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凝視著你。太靠近那一邊的話,最後也可能會被拉過去。

然而現在的清明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都已經在街道上看見內心陰暗面所化成的怪物、接到中年員警最後打來的那通電話,又知道對方的下場之後,他頓時領悟到再糾結於這種事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正是因為男子將自己視為可能成為「同伴」的人。

就算選擇不再追下去,一定又會在旅程中或是生活周遭再次遇上那名男子吧?不解決這件事的話,自己大概還是會慢慢轉變為「怪物」吧?正是因為「與男子有了牽扯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在自己身上也應該不會有什麼例外……

除去了先前覺得不安的要素之後,他果然還是回到了最初的想法。

「我想要回歸以往的平靜生活,所以我會繼續追下去的。」

那天喪禮的最後,清明是這麼告訴年輕員警的。

   

和先前追查時一樣,清明原先是想從畢業論文上被圈起的那個地點開始著手的。在以相同的「取材」藉口向編輯請長假之前,他卻先在自己從來沒想過的地方找到了新的線索。

那一天的清明也不知道是怎麼著,到出版社去與編輯討論過之後幾期的景點與介紹內容後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就想起了曾經和「父親」還有「母親」一起生活過的那個家。

在那個家裡雖然不能說是有過什麼美好的回憶,也不知道是被路上的什麼東西給勾動了,本來以為已經被遺忘的記憶就這麼毫無預警地冒了出來。

記不太得「母親」的樣貌了,但是「母親」在自己剛出生時,還是曾經高興的笑著將自己抱在懷裡,哄著自己──如果能夠一直維持著這麼溫柔的樣子就好了。

「母親」從那個家中消失後,與那個男人……與「父親」一起生活過的那段日子,也格外的令人懷念。

於是清明在幾天後回到了當初的家中。

客廳中的矮櫃上,就和清明當下居住的公寓中一樣,擺上有著清明父母合照的木質相框,只差一旁沒放著水瓶和白菊而已。雖然因為久未打掃而稍稍沾染了些灰塵,一切的一切都與當初離開時一模一樣。

僅僅只是看了一眼那張合照,清明卻愣住了。

明明在搬離這個家之前每天都看著這張相合照的,或許是因為當時下意識的將其忽略掉、刻意視為不存在,又或者是「怪物」現身之後的影響……清明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照片中咧開嘴、笑得開心的父母親身後,其實一直存在著兩道不仔細看就完全不會察覺的、長了角的影子。

──模模糊糊的鬼的影子。

鬼使神差的,清明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靈感,接著就立刻打開了矮櫃下方的抽屜。從這個家中離開時分明確認過沒放著任何東西,當下的抽屜中卻放著厚厚的筆記本,裡面寫滿了文字。

──是那個男人……是「父親」的日記。

如今想起來,清明還是隱約感覺得出「父親」其實是個善良的人。雖然在那天晚上曾經像個怪物般的抓狂、殺了「母親」,還將其分屍了──那個男人過世後,直到再回到那個家,讀了那本日記之後,清明才真正了解到其中的原因。

「父親」放在抽屜裡的日記中,記滿了母親在生下自己之後突然性情大變,從原先的溫柔變得宛如惡鬼般具有攻擊性的經過……當中也自然而然的存在著「父親」遭到「母親」暴力相待以及言語攻擊的記述。

雖然沒有對過程太具體的描述,清明從字裡行間的無力與無奈能夠感受出,「父親」就是這樣被漸漸的逼入絕境的。

因為過於懦弱不敢反抗的那個男人,內心一直處在崩潰邊緣,有一天終於拋下家庭出走了……

如果事情只有這樣,倒是不至於演變成那一晚的結果。

但那個男人在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後,又在某天晚上開著車出門時,遇見了奇怪的黑影所組成的百鬼夜行;奇形怪狀的黑影陸陸續續從車旁繞過時,那個男人清清楚楚的聽見了有人在說著:「這樣下去不行呢,得把那個惡鬼殺了才行呢。」

──「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尚且年幼的那個孩子。」宛如附在耳邊的那個聲音說到這裡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那個男人在日記中也寫著,在那一剎那間,他從後照鏡中看見了與自己身材相仿、臉上戴著般若面具的男子出現在後座。儘管有著面具的阻擋,憤怒、不甘願的目光卻還是直直射了過來。

接觸到那道目光時,那個男人立刻明白了什麼才是自己真正想做,也該做的事……

接著就接到了那天晚上,客廳中的爭執、木質地板上橫倒著吐著腫脹舌頭的「母親」、被一面咒罵著一面分裝成小袋。前去埋屍的男人隔天早上還是一如往常的向自己問候著:「早安啊,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當時的「父親」,從那雙眼中看出去的世界卻已經與先前不同了。

臉上戴著般若面具的男子從那一晚起就不時會出現在他的視野範圍內。有時是和他們一起坐在餐桌前,有時是半夜醒來時出現在床邊,有時是兩人出門時佇立在窗後……還有時是沉默地跟在小時候的清明身旁。

透過面具投射來的目光由憤懣不甘轉為饒富興味,在注視著清明臉上微笑時,不知為何更會發出與那一晚相同的那種咯咯咯的笑聲。

那個男人也是在看見了那一幕的同時,才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就算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孩子,招惹了那樣的東西,還被那東西煽動,做出了那樣的事……是不是打從一開始逃離這個家時就做錯了?

……

動手都已經動手了,如今再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一整天都在抑鬱與不安中渡過的那個男人在與放學回來的清明對上視線後,忽然意識到自己終究還是要與那東西做出了斷才行。

──為了自己,為了孩子,也為了回歸到真正平凡平靜的日常生活。

在清明待在學校時,那個男人也試著想解決這件事。

最起初還曾經想過到神社去請神主祓除那個東西,神主卻說「對那種東西毫無辦法」。他也求助過知名的祈禱師或靈媒,在得出了一樣的結果之後,那個男人就改變了方法。

他改從各地的都市傳說或鄉野奇譚下手,或到圖書館去翻閱過去的報紙,查詢靈異週刊上的消息。

那個男人隱隱約約間察覺到「遇上這種事情的,無論是在現在或更早之前,絕對不可能只有自己一個人」……即使無法完全解決這件事,至少能知道不只自己在孤軍奮戰。

「一切的起源都是那個夜晚見到的『扭曲的百鬼夜行』。在五十年前,一百年前……甚至更久之前就有過記載了,見過了那個百鬼夜行的人都會發生類似的現象,只是『那個』出現的狀況不同,也不一定是在見到的當下立即出現,有的甚至可能在過了十幾年後才能看見……『那個』就像是一種詛咒啊。」

「『那個』會引來其他怪異的存在,造就其他的怪異事件……」

隨著調查有了進展,那個男人也在這些事件中越陷越深。最起初的日記中還會記上幾件日常小事,到了較後期的日記中卻幾乎只剩下對於「扭曲的百鬼夜行」和「那個」的追查記錄。

當初放學回家時,會在玄關招呼著「歡迎回家」的那個男人,心裡究竟是想著自己的兒子?被自己親手扼殺的妻子?又或是只剩下怪異事件?現在看著日記的清明已經沒有機會得到答案了

然而,與「父親」一起渡過的最後一段時光,經歷過各式各樣的事件後再次回憶,果然還是很難得、也很幸福;那個男人在人生的最後,出現在清明的面前時,終於有好好扮演著「父親」的角色。

「明天就要到那個地區去。」

「『扭曲的百鬼夜行』出現得最為頻繁的那個地區,那裡流傳的那則怪談也讓我有點在意。怪談中行走在路上的那個人,如果真的是在撞見了『扭曲的百鬼夜行』之後才看見『那個』的……如果能夠得知怪談後半段還發生了什麼的話,也許就能找出解決的辦法。」

「如果能夠得知的話,或許就能知道回歸平常生活的方法了……」

 最後一篇日記的日期,是那個男人服下安眠藥自殺的幾天前。與前面的日記不同的是,日記本中央還夾著十五年前發生在那個地區的「十六人怪死事件」的剪報影印。

──自稱為「夜叉」的男子也提起過的那起「十六人怪死事件」。

「父親……」

就算日記的內容越來越不安也越絕望,過去的「父親」最終還是追蹤到了和現在的他一樣的地方。「父親」在那個地方一定又再打聽到了什麼事,不然不會走到那樣的下場……

清明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日記本最後的那幾段字。然後,面無表情地將日記本闔上了。

   

原崎清明從小憩之中醒來。

花了一點時間,尚且渾沌的腦袋才認知到自己身在何處。

前往論文與日記本中記述的「那個地區」的公車正搖搖晃晃的行駛著,都已經轉了好幾次車了,車窗外的景色也已經轉為與先前城鎮景觀不同的菜田。

在眾多的農作物中央,有個扭來扭去的白色怪東西。

由於之前從真一那裡聽過「那種東西」的故事,清楚那到底是什麼,他僅僅是瞥了一眼後就將視線移開了──或許是越來越接近「那一邊」的緣故,現在的清明越來越容易再看到那種怪東西。

先前搭上這班車時似乎還看見戴著白色寬邊帽,穿著白色洋裝的瘦高女性靠在車窗邊。車輛移動越駛越遠,那名大概不是人類的女性也跟著消失在樹蔭之中……

視線在車內游移了一圈。

本來會在非假日的時間點出遊的人就少之又少,再加上要前往的地方也不是什麼風景名勝,原先是跟著鬧哄哄的一群人上了車,幾站之後,車上就只剩下他和司機兩個人了。

將帽沿壓得低低的、臉上籠罩著大片陰影的司機,從上車時直到現在都一言不發地專注開著車,他注視著那樣的背影一會兒之後,又將注意力拉回手中的文件上。

薄薄的紙張上滿滿的記述著不久前發生在「那個地區」的怪死事件的發生過程。差不多就是在清明完成畢業論文的那個時間點開始發生,與那起發生在十五年前的「十六人怪死事件」幾乎一模一樣的死法,以及警方的調查結果……

──那根本就不是人類能夠做出來的事吧?

這份文件是在他找到「父親」的日記本一天後突然出現在公寓的信箱中的。儘管沒有署名,除了怪死事件內容外文件上也沒有其他加註,清明幾乎能夠猜得出是誰將其投入信箱,一閉上眼睛,那傢伙的微笑與那四個大字立刻浮現在腦海中。

──來找我吧。

無論最終的結果為何,他有預感,在這趟旅程中,一定能夠得出從小到大這一連串怪異事件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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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空(白井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