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學校才發現今天好像是校慶補假的更新。

※發完就來繼續趕報告吧,剩一頁了加油。

 

 

 

 

拾捌

 

 

他在秋日到來時從那個長長的夢境中醒來。

渾渾噩噩的黑暗褪去後,閃閃發亮的漫天紅葉同樣是最先映入眼簾的東西。溫和含蓄的大片橘紅色幾乎占去了整個視野範圍,乍看之下那樣的色澤與往日沒有絲毫不同,伸出的手卻與夢中截然不同了。

──明明應該要是……更為年幼的稚子之手啊。

曾經有過、再怎麼想也沒辦法想通的那個疑惑,如今的他卻能夠很輕易的得出答案。

除此之外,不光只是自己究竟變成了什麼、無法離開村落的原因、只能在秋季醒來的原因,就連酒吞童子在那一晚曾經提過的「手下」是誰,「手下」……土牢中的那名少年的名字,他也一併想起來了。

   

我的名字是「阿楓」──他還記得那名少年臨走前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在少年說出「想要活下去」那句話的同一瞬間,還沒等到腦袋考慮清楚自己一旦「做了」之後可能帶來的後果,身體就先行動了起來。

拾起地上的石頭用力砸壞了土牢的門,又幫少年鬆了綁後……他愣愣地看著少年帶著滿身的傷,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換作是許久之前的他可能還有辦法治癒少年身上的傷,或是保佑少年逃得更順利之類的,那個時候的他卻幾乎沒有力量了。

直到最後也僅僅只能佇立在土牢的門口,目送著少年的身影離去。然而,擦身而過的少年卻大大的笑了,然後告知了自己的名字,還說了「謝謝」。

「御柱神大人,我要開始逃了喔。就算不提我自己的事,為了沒辦法離開、也再也逃不掉的你,我絕對會逃出去的。我絕對會活下去,我會好好的活下去的……」

──那樣的笑容、還有有自信的說著話的樣子。

他明明在潛意識中也察覺到少年的身體撐不久了。

渾身的傷口完全沒有癒合的跡象,蒼白的臉色看著比自己還要更不像人類,也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好好享用過一餐、睡過一覺了,體力隨著時間過去快速的流失著,可是就因為聽見了那句話,改變了想法,那時的他真的相信了少年說的話。

那一天,也是直到完全看不見少年的身影之後,睡意才再度湧了上來。

腦袋又再度變得恍恍惚惚的,踩在地上的觸感也緊接著飄忽了起來,就和上一次的情況相同,他的身體果然又開始崩解了。

然而,這一次已經不必再拿「媽媽一定會回來接走自己」這種話來欺騙自己了,也沒有再往村子入口去的理由了。結果──他在短暫的思考過後,緩慢的挪動步伐,往村子的中心走去。

一路上他還是想著名為「阿楓」的少年的事。

低聲喃喃自語著「真是太好了」。

至少有救到那名少年吧?

長相和氣質都截然不同,卻和自己異常相似的阿楓……也不知道能不能夠稱為「友人」的阿楓,他確確實實有拯救到吧?

阿楓在天亮之前,在大人們發現儀式的活祭品不見之前,絕對能逃得出去吧?

和已經在很久之前就被埋在柱子下死去的自己不同,阿楓是還活著的,手腳也還能自由行動,有著那樣的意志,逃出去之後一定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實現他口中的「夢想」和「約定」的吧?也還能和那個「重要的人」好好的──

──一起活下去。

他忽然有點羨慕起阿楓來了。

那僅僅只是一瞬間的感覺。他已經快忘了活著時體會過的一切了,「母親」、被牽著走過原野的記憶什麼的雖然還有印象,除此之外的事物卻早已模糊不清。即使如此,他還是恍恍惚惚地想著:能夠「活著」那一定是件很美好的事吧?

然後……也只不過是一恍神的功夫,村子中心處的景象驀地映入眼中。

彼時東方的天空也露出了魚肚白,終究是天亮了。

一直以來總是能讓心情沉靜、他最喜歡的橘紅色楓葉,在曙光的映照下,竟然漸漸轉為如血般的大片鮮紅。被氣流捲著扶搖直上,微白的天空就像是沾上了點點血漬,又像是燒了起來似的。

瞬間改變的那幅光景簡直彷彿在預示著無論是在過往、現在甚至於是遙遠之後的將來,無論是即將成為御柱神的孩子、變成御柱神的孩子、和御柱神結下了意想不到的緣份的人,沒有一個能夠活到最後似的。那時的他卻對此可以說是渾然未知。

只是隱隱約約覺得「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但沒有疑惑多久,背靠著楓樹坐了下來的他馬上就將其歸究為:「是消失前……要睡著前的錯覺吧?」

上一次只顧著大哭而完全沒有注意到,和以往的沉睡相比,在消散之際的這種感覺更像是只是要睡著而已。雖然輕飄飄的感覺比起被活埋時的絕望和痛苦,真的舒適太多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逐漸崩解消失的雙手,也開始變得支離破碎的聲音終究還是說出了:「我也好想……好想長大啊。」

他明明早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可是在最後一刻卻怎麼也無法控制自己。想像之事和夢境、和身處著的現實攪合在一起,界線變得模糊不清,當他一點一滴地以話語將自己的渴望化為實體時,那些事彷彿就真的有實現的一天──

「我也好想像那樣長大。」

「我也好想好想像那樣活下去。」

「到時候我應該也會找到想要實現的夢想吧?也一定會和某個人有了約定,然後──」

「一定能夠兩個人互相扶持著生活下去,再也不用擔心會被捨棄或犧牲,兩個人都能一直高高興興的笑著,那樣一定很幸福吧?我也好想……活在那樣的日子中。」

那些自言自語簡直就像是在向某個人許願似的。

他重覆地重覆地述說著自己的願望。得知母親不會回來接走自己,又了解到一切都是「騙人的」之後,他第一次這麼強烈的期望著某件事。

明明大概永遠都實現不了的小小的願望,明明他內心應該也很清楚這一點的,卻還是一次次的覆述著,越是渴望就越是失落。

所以,不知道是從第幾次的「許願」開始,原先祈求著什麼的話語又突然演變成了──

「到底為什麼要成就大家的幸福就一定要犧牲某個人呢?捨棄也好,犧牲也好……變成活祭品的是我也好,阿楓也好,我討厭這種感覺,我……可以的話也想逃啊。」

都已經到了快要消失的時候才有了這樣的期盼。如果讓阿楓聽到了,對方大概又會臉色一變,對自己說出那句「你真的是個很奇怪的傢伙呀」。但是,那個時候的他還是很努力的用那變得渾沌一片的腦袋想出了答案:

「我……如果還能夠再醒來的話,那就不要再和其他人有所接觸了吧?」

──如果從頭到尾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話,就不會再成為犧牲品,也不會再因為被騙而感到難過了吧?

──如果能那樣的話,是不是也不用再為了自己的幸福而去犧牲任何人,能夠避開那種事,也不會再有任何人被傷害了吧?

──如果、如果……

只存在自己一個人的生活,僅僅只是模糊的想像,卻也足以讓那時的他心動不已。

就算察覺到那樣的生活可能會有點寂寞,也沒辦法再看見那些溫柔的笑容,遊戲啊祭典什麼的大概也無法再參與其中了,就算還有可說是捨不得、期待著的事物存在,但是已經沒關係了。那時的他,大大的笑了起來。

占據了整顆心的並非是絕望,也無法以悲傷、難過這一類的詞彙單一概括。真要說的話,「遺憾」大概是最貼近的形容吧?

有些遺憾、卻又似乎有些高興的,他在自身完全崩解、墜入黑暗的前一刻仍舊笑著、喃喃自語著:

「那麼,全部都忘記吧。」

   

──如果能當作從來都不知道那些事就好了。

活著時做了什麼、這段日子以來在秋日中發生的一切,已經全部都不需要了。

人類擁有的感情,全部都捨棄的話是不是就不會再嚐到那種感覺了呢?無法了解的話,是不是就能真的制止住自己不去與其他人接觸呢?

為了什麼人而哀求著、哭泣著之類的,親情和友情之類的,他人的溫柔和善意之類的……如果還能再醒來也不要再去思考了吧?只要不了解那是多麼美好的東西,就不會想要去接近或求取了吧?

就算還會捨不得、還是期待著,如果從來不知道有那種事的話,就不會感到難受了吧?

只要當作從來都沒過過那樣的日子,如果完全沒有那樣的記憶,那麼就不會發現自己是「寂寞的」了吧?

高興也好、憤怒也好、悲傷難過也好,只要無法了解的話就不會對其他人的遭遇感同身受了……也不會再起互相交流的念頭了吧?

如果能變得沒有感情的話,就不會再去在意了……也不會再試著去幫助大家了、不會再想要和大家相處在一起了吧?

啊啊,如果能夠再度醒來,再次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話,一定──

「不需要去理解,也不想要理解、向來都無法理解,就這樣一無所知的在自己的世界中一個人活下去,然後──」

一切都和自己完全沒關係,一想到要與他人接觸就會產生抗拒感,變成一個人的話一定沒問題。啊啊,這樣就好,這樣就可以了。

──夢境中的他,在那年秋天大概是懷抱著這樣的想法,瞇起眼笑著、呢喃著許下最後的願望的:

「我……如果能變成對一切冷眼旁觀的神明就好了。」

意識就此墜入渾渾噩噩的黑暗之中。

   

──儘管與那時的想像相比有許多不同之處,曾經的他卻也能說是變成了自己企求的「那副模樣」。

想要長大、想要活下去的,以及想要「逃走」、「逃避」的,乍看之下相互關連卻分屬積極與消極的兩個願望,宛如兩灘爛泥般攪和在了一起,並以不完整的型態被實現了……

再度於秋季時醒來的他,伸出的手是長大了的青年的手。

幾乎什麼都不曉得也不記得的在已經變成了廢村的此地,一個人生活下去。

抗拒著,不再與其他人有所接觸。

就算又再被來到此地的人們重新作為「御柱神」供奉,終究變成了在人們將一切都視為「他人事」,不曾介入或給予人們幫助的「冷眼旁觀的神明」。

一度將自己當作沒有感情的存在,因為不曾試著去理解思考過,才察覺不到自己仍舊擁有最低限度、被壓抑了的情緒表現。

一直催眠著自己:自己就是這樣冷酷無情、冷眼旁觀的存在,也沒有所謂的惻隱之心。

因為是這樣的存在,所以也不會有什麼真正讓自己出手的理由……他就這樣一直維持著不出手不幫助他人也不與人交流的狀態。但是──

真的是這樣嗎?思索至此──明明是許久之前也曾經起過的疑惑,當下的他又帶著不同於過去的心情,模模糊糊的想著:

「那個人……和泉他是不是早就查到這些事了?」

答案是肯定的。畢竟他早在那麼久遠之前的秋天就從和泉口中聽過那些話了──

「表面上你雖然說著『自己是沒有感情的存在』,但卻還是會在我提出那些問題時生氣地反駁,你看著楓景時的那種表情……臉上的笑容和眼神,則是見到了喜愛之物後,真正發自內心的喜悅。」

「儘管並不是人類,你其實擁有正常人類所擁有的感情,就算微乎其微,自然而然的也會生出惻隱之心,哪怕總是被你刻意壓抑到心底深處。」

「一直以來讓你不出手的,讓你總是冷眼旁觀的,其實另有其他東西。」

那時帶來了書本,一個字一個字帶自己認著的和泉,在聽見他的問題後稍稍遲疑了一下才回答的樣子,簡直就和許久之前說著「汝是神明」、掩蓋了活祭品真相的蛇眼僧人一模一樣。

明明外貌與個性都截然不同,相處方式不一樣、和自己談起的也是相異的話題,不知為何他就是那麼覺得。

回憶中帶著自己識字的人、過去遇見的蛇眼僧人,兩人的形象又逐漸與眼前紅葉散亂的風景中從村中房舍旁快步走來的那人重合在一起。

儘管想起了那麼多事、明白了那麼多事,也知道不要再和他人有所接觸比較好,他還是忍不住在那個人來到自己面前時將心中的疑問全盤托出:

「和泉……你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吧?」

「因為接下了『將御柱神導回正軌』的委託……那些事都是為了解決委託嗎?」

為了看懂那些書,為了能得知更多發生在其他地區其他季節的故事和事物,開始出手、跟著和泉解決委託幫助他人,如今的他也算是被「導回正軌」了。

會查出御柱神的前因後果、和自己談起條件交換,那些事都只是和泉為了解決委託所採取的手段嗎?

先前與來到村落中的妖魔鬼怪接觸時,不論是鬼女、河童、鬼婆,還是大江山的酒吞童子,和泉的確會先查清楚對方的「起源」、「變成鬼的前因後果」,再依照對方的狀況決定接下來該要怎麼做,說服、補捉、賭上性命玩起遊戲……輪到他時,就變成了識字與出手的條件交換,這樣明明也說得通的,但是──

「不全然是那樣。」

可是和泉這麼說了。

似乎是才回到村中的對方即使放緩了步伐還是微微喘著氣。身上穿的還是往日常見的蜘蛛網紋黑色浴衣和深灰腰帶,但與記憶中相較之下卻多出許多皺折,那頭黑色的短髮也有些亂糟糟的,會是因為忙於委託而無暇整理嗎?現下的他也無法再思考那麼多了,全部都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和泉的動作和手中拿著的線裝書上──

對方的行為舉止也與去年秋天無異,同樣彎下腰、半蹲踞在他面前的身影和過往的每一個秋日一樣是面無表情的。和泉認真地翻著手中的書,最後停在了某一頁,呈現在他面前。

這次他終於得以看清書頁上畫著的東西。

然後,在過去被騙了的事也好,一切都是計劃好的事也好,一瞬間全都被拋到腦後。他瞪大眼睛,愣了一愣,轉而既困惑又遲疑地看向和泉──

「這是……」

──書頁上畫著的是他。

是身上披著印有大片血紅木槿花紋樣的深櫻草黃和服,佇立在籠罩著暖光的背景中,對著徐徐飄落的橘紅楓葉探出雙手,高興的咧開嘴笑著的他。

   

他果然還是無法理解。

從遇見阿楓的那個夜晚,從那麼久遠以前的過去直到遙遠之後的將來都會是如此。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這樣就好,不需要去理解、不想要理解、向來都無法理解……但是他依然一字不漏的將半蹲踞在自己面前捧著書的那人的話聽進去了。

對方──對方明明就應該還有很多事不瞭解,不知道自己作了那樣的夢,不知道自己想起了很多事,也大概只以為自己是延續去年秋季的話題提出疑問,臉上看不到太多情緒變化,嘆了一口氣後,卻還是好好的開口了:「之前的某年秋天……我說過你和這種花很像吧?你有可能已經不記得了,但是我直到現在還是這麼認為。」

──他還記得。僅僅只是簡單的四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比起楓葉,你真的很像木槿花。槿榮一瞬,開花時間短暫,每一次凋謝都是為了下一次能更加絢爛地綻放,如此反覆直到生命結束為止……」

「在我眼中的你也是這樣啊。」

說著說著,和泉將書硬塞到他手中之後,又轉而在他身旁坐下了。略為低沉的聲音遠比先前的每一次都還要溫柔。

「就算擁有的只有短暫的秋季,就算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和我做出了那樣的條件交換,每一年出現在村子裡的你卻的確越來越像人們所謂的『神明』。」

村人的信仰心穩定了,再加上那些傳言,未來作為御柱神的他的力量也會變得更加強大。

只要兩人之間的條件交換還在……或是還有願意和他做出條件交換的人存在,他也應該還是會像其他的神明那樣介入他人事,然後繼續存在在這裡,年復一年,如此反覆直到未來又發生了其他變故、御柱神不再被人們信奉為止──將自己來到這座村子之後一手造就的改變輕描淡寫的整理成這幾段話,和泉最後做出的是與他相去不遠的結論:「到了這裡,『御柱神』的確也算是被導回正軌了。」

頓了一頓,又喃喃自語地加上了一段。

「我接下的委託也能說是解決了。可是,事到如今我卻同時也想著──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做錯了?」

「……」

「不只是指剛認識時我說出的那些話,就算改變了採取的手段,我也不該和你做出條件交換的,就算那是我唯一想得到也做得到的方法,應該還有其他更好、更溫和的方法才對,現在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我一直思考著,可是──」

接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樣的話語聲聽起來又彷彿是在哀求著了。

「查到那些事後,和你相處的這段時間……我真的陷下去了。」

「明明最剛開始只是因為委託,只是為了收集故事而已啊,卻已經沒辦法置之不理;明明知道再這樣下去可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也有可能到頭來什麼都無法改變,我已經沒辦法放手了……」

哀求著、祈求著。

為了他早就放棄去理解的事物、為了現在的他無法想像的對象而哀求……祈求著的和泉臉上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呢?是一如往常板著一張臉呢?還是和對待其他人時一樣溫柔的笑著?亦或是什麼表情都沒有?雖然人就近在身邊,只要側過頭去就能夠看見答案,那時的他卻僅僅只敢維持著凝視書本的動作。

他很害怕。

他一直都在害怕、抗拒著各式各樣的事。

害怕再被犧牲再被傷害也好,被介入了一個人的生活也好,開始插手他人事也好,仔細回憶起來,比起那些,現在的他最害怕的反而是──

如果真的側過頭去,真的看見了和泉臉上的表情,甚至是對上視線的話,他又該怎麼去應對呢?又會對自己造成什麼樣的改變呢?

今後又要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和泉呢?到時候說不定就沒辦法說出「最討厭那個人」了。

還有,如果繼續聽下去的話,如果聽見了和泉內心深處的更多想法的話,過了今天,兩人間的互動還會和現下一樣嗎?

雖然得不出確定的答案,越想就越加的不安。然後,恍恍惚惚間,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幅彷彿染上了鮮血,又像是燒起來了似的紅色的風景。

──書頁上的圖畫,有一瞬間從咧開嘴笑著的自己轉而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豔紅。

害怕著、抗拒著。不需要去理解、不想要理解、向來都無法理解。這樣就好,這樣就可以了……懷抱著那樣的想法,他終究是和去年秋天一樣的打斷了和泉的話:

「和泉,不要說了。」

即使如此,那句話卻已經及時傳入他耳中了。

有些微弱又有些虛幻不實的,被以輕描淡寫的語調說出的那句話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我想讓你再一次真正的看見那些風景啊。」

   

在那一年秋季的第一天,試著讓兩人的關係不產生任何變化、滿足於目前的生活的他,完全沒有意識到──

兩人還能像這樣相處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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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空(白井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