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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山惡的緣由:阿貉》
 
    從阿貉自己的描述聽起來,我發現祂從始至終似乎從來沒有認定過自己是什麼具有強大力量的存在。
 
    至少與留在同時期的人們傳聞中,身為「南天竹的神明」的葉蔭相較之下,祂的力量簡直是微不足道,也不算是什麼具有高貴身分的存在——說穿了也只是,在這座四迷山裡居住了最久也活得最久,而和其他生存了上百上千年的動物一樣,獲得了「足以保護同類」的神奇力量的一隻老貉子而已。
 
    然而也正是因為有了那樣的力量,還有比起其他後來才來到四迷山,在山中繁衍生息的貉子還要高出好幾倍的生存經驗以及智慧,因此被貉子群奉為了「神明」。
 
    被奉為「神明」的阿貉——聽起來好像極其縱容自己的那些「隨心所欲」的小輩們。
 
    我過去閱讀四迷山的傳聞和筆記時,就已經知道了這座山的貉子們不是什麼對人類帶著善意的存在,但感覺起來卻也並非純粹的惡意。聽阿貉講解起之後,我終於知道那種不上不下的結論是從何而起的。
 
    既然是……野獸,是非人之物,又是身處在「山」這種宛如異界一般的地方,又怎麼能去套用人類定下的規則呢?
 
    能夠確保最低限度的居住與食物等生存需求之後,比起普通的「野獸」反倒還要更近似於「妖怪」的四迷山貉子們的生活方式是——渴望什麼東西,那就盡力去奪取,覺得什麼事「有趣」就不計後果的全心投入其中。
 
    那是完全順應心性的生活方式。畢竟是作為人類,也不是什麼野生動物生態的調查學者,我一時之間竟然也說不出來這種生活方式到底是不是正確的,但總覺得再繼續試著去了解貉子的那種「生活理念」的話,自己好像快要被快要被說服了。
 
    也正是意識到那一點我才改而更針對性的問起了關於阿貉祂自己的事。
 
    我卻沒想到在進入正題之前,會先從祂那裡得到一條我意想不到的情報。我一直很好奇祂為什麼會主動找上我,帶我來到這個地方還和我說起這些,所以不經意的提了一下。
 
    我還以為以前面提到的那種貉子的生活哲學,說起來也算是「老貉子」的祂最終給出的答案可能會是什麼「因為很有趣」、「沒什麼特別原因就是想這麼做」之類的,但是祂卻一下子靜了下來,收起了那種嘲諷似的笑容,認真的注視了我……大概有幾分鐘吧。
 
    「在幾年前曾經有個人……光憑著一己之力就找到了這個地方,還順利見到了那些年輕的神明們。」
 
    祂沒有明說那個人究竟是誰,但我卻直覺性的認為祂口中的那個人——應該就是黑澤晶那傢伙!
 
    如果說前半部的話已經讓我夠驚訝了,後半部的話又讓我也不知道怎麼的……有了種似乎與先前所知的事實衝突的違和感。但因為馬上就要進入正題了,我也沒什麼時間繼續深思,只好先把那段話原字原句的記下來:
 
    「那個人也為那些年輕的神明在冊子上分別記下了祂們每個人的故事,卻獨獨漏了妾身這一部分。啊啊,妾身也不是嫉妒什麼的,只是剛好等到了機會又閒得發慌……妾身就想,多少留下點什麼吧?」
 
    可惡,違和點到底在哪裡?為什麼我一時之間想不出來?
 
※  ※  ※
 
    當阿貉開始說起了自己的事時……讓我總有種像是在過去田野調查期間聽著那些住在當地的老爺爺老奶奶口述著當地傳說似的感覺。就因為那個開頭——
 
   「也不知道多久以前,妾身正在這座山中閒得發慌時……來了一名樂師。」 
 
    那位名為「荷城」的樂師,是位擅長演奏龍笛的青年。
 
    在阿貉「成為山神」的故事的最一開頭,樂師荷城也正是一面在山中獸徑上大步行走著,一面吹奏著龍笛……似乎是想藉著這種方式平撫自己誤入山中禁地時的焦慮。
 
    卻沒想到那美妙的樂聲沿路吸引了一大群的貉子,所有貉子都悄悄的守在了樂師荷城經過的路途上,等著看這人之後又會做出什麼以貉子的角度看起來更古怪的事。
 
    結果就在踏入了貉子們的地盤之後——
 
    貉子們果不其然的又看了一場小小的鬧劇……就連我聽了也覺得太荒謬的,那位名叫「荷城」的樂師竟然直接向那時以「貉子們的守護神」身分出現,正準備看是要吃掉他或是消除他記憶的阿貉,問出了那句:
 
    「我可以追求您嗎?」
 
    阿貉當然是不會答應的,但卻在樂師荷城正式表明了自己的身分,提出了另外一個要求之後,直接答應讓他留在了這座山中。
 
    根據阿貉所說,那個要求的原句是這樣的:「讓我來教貉子們正確的演奏方法吧,有了美妙的音樂,您也會覺得開心一點吧?」
 
    確實如此——阿貉非常捨不得對方這一路走來演奏出的那些美妙的音樂,如果就這麼把對方吃了的話就再也聽不見了;如果決定放過對方,只是抹除對方的記憶後將他趕出貉子的地盤的話,也一樣無法再聽見那些美麗的音樂。
 
    所以阿貉就這麼讓樂師荷城留了下來,還讓貉子們多多照顧對方,「不要讓他輕易的死掉了」。
 
    後來樂師荷城也的確不食言的,開始教起山中的貉子們如何演奏那些對祂們來說原先只是「會發出聲音的奇形怪狀物」的樂器。畢竟身為貉子們的神明,每當樂師荷城教著貉子們練習時,擔心想法單純的小輩們可能會遭受人類欺負的阿貉,都會在一旁看著。
 
    後來事情的發展——和從古至今許多異種聯姻譚中的相似。
 
    日久生情——這句話不只是放在我們人類之中,甚至把對象換成了貉子和人類之後,似乎也是有用的。
 
    總而言之在日積月累的觀察和相處之下,阿貉漸漸留意到了荷城性格中溫柔溫和和堅持認真的一面,一點一點對他放下了自己的戒心,一點一點的讓他……走入了自己的心中,直到一人一貉心意相通。
 
    結為夫妻的那一天,貉子們足足在作為婚禮場地的林中空地上演奏了一整天的音樂。熱熱鬧鬧、歡欣鼓舞的宴會聲,像是要把整座山林都掀翻了。
 
    成為夫妻之後,阿貉和樂師荷城的生活過得十分幸福圓滿。一人一貉時常在山林中膩在一起,或是看看貉子小輩們打打鬧鬧做著「惡作劇」……當時的阿貉明明實際上也是活了幾千年的老貉子了,被愛意沖昏了頭後表現出來的養子一,據祂自己自嘲似的所說,簡直就和人類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女孩沒什麼兩樣。
 
    「妾身應該能更早察覺到……這一切都不過只是那個人的謊言而已。」
 
    正是因為被愛意沖昏了頭,阿貉才直到了樂師荷城臨終之時才從對方那裡得知「真相」。和貉子通婚了的樂師荷城,在瀕死之際就像是在嘲笑著阿貉的自作多情似的,笑得太激動了,甚至還流出了眼淚的,輕拍著阿貉的手,向著祂說出了那樣的一番話:
 
    「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妳。」
 
    「當時會說出那種話也只是為了想要活下去而已,畢竟如果我當時不提出自己『有用的地方』的話,大概馬上就被妳吃了吧?我從頭到尾,真的都沒喜歡過妳——」
 
    也是根據阿貉自己所述,當時的祂因為意識到自己被欺騙了,而感到異常的憤怒,明明知道放著不管的話,對方再過一下還是會自己死去,卻還是等不及要自己動手:
 
    「哎呀,是嗎?那麼,妾身現在吃掉的話,也是一樣的吧?」
 
     阿貉就那麼活生生的把自己曾經愛過、一同生活過的樂師荷城,連一滴血一根骨頭都沒剩下的全部吃進了自己的肚子裡——就算阿貉在這裡沒有多加強調,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我還是察覺到了這大概就是讓阿貉從「貉子們的神明」真正轉為日後的「四迷山的山惡」的一個很重要的分水嶺。
 
    也是讓阿貉成為山神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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