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
我最初一直不明白那名少年到底做錯了什麼，不是已經幫助村子渡過旱災和饑荒了嗎？還說了「想要成為一直守護著這裡的鬼神」，明明是懷抱著那麼溫柔的心意，結果卻是……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漸漸變得傷痕累累的。
如果鏡中村子的聲音沒有傳過來的話，我是根本無法得知村民們到底為了什麼事爭論起來的。只是陪著躲在一旁的少年看著村民們分成一大一小的兩派之後……激烈地爭吵著，到後來還演變成大打一架的局面。
有別於什麼都聽不見也什麼都不知道的我，在現場的少年對於他們吵起來的原因應該是最為清楚的。
卻有別於先前「希望每個人都能變得幸福」時積極的行動，少年始終都是一言不發的待在一旁，也沒有任何要勸架的意思……我後來才明白，那或許是少年自己也不曉得該怎麼介入這場紛爭。
那場演變成大大出手的紛爭過後，少年還是不時會在村中四處走動，看見哪裡的村民有需要就立刻上前想要幫忙，可是－－
我直到那時才斷斷續續地聽見了，村民口中的那些恐懼厭惡之聲。聽得夠多之後，才稍微拼湊起村民們對少年態度轉變的原因。
－－生存在那個時代的人們，似乎長期以來都對妖魔鬼怪一類的存在抱持著偏見與排斥。
畏懼非人們怪異的外表，畏懼非人們擁有的各種詭異力量，將非人們視為會帶來災禍的存在……厭棄並驅逐。
雖然在那個時代中，對妖魔鬼怪抱持著善意想法的人也是存在的，但被知道的話……往往也會被視為「異類」對待。
就像是為了身為「鬼族」的少年而和其他村民吵起來的那一小群人，儘管還不到「村八分」的地步，但從此之後在村中也不會受到多好的對待。
……就是那樣的時代。
而和其他妖魔鬼怪相較之下，活在那個時代的少年之所以還曾經從村民們那裡感受過善意……純粹只是因為鬼族擁有和人類極為相似的外表。只要藏起頭上作為「鬼族」象徵的鬼角，看起來其實就和正常的人類孩子沒什麼兩樣。
村民那時遇見倒在落葉堆裡，快要餓死的少年時，少年的鬼角似乎正好被落葉遮住了……也就這麼造成了美麗的誤會，還有不該接上的緣分和最終會破滅的夢想。
少年自己－－或許也多少有意識到這件事，所以在旱災來臨之前，似乎一直都用法術將鬼角藏起。就那麼作為一名「落難貴族」在村子裡住了下來，差一點就要被村民們接納了－－
但那場旱災來臨之後，為了避免所有人餓死，少年想也不想的就動用了鬼的力量，就連鬼角也沒太多心思再藏了。
於是村民們知道了少年的真實身分……只是在旱災期間有更多需要煩惱的事，對非人的排斥厭惡才被暫時壓了下來。
只是被暫時壓了下來而已，然後，等到旱災結束，也不必再煩惱該怎麼做才能活下去時－－
我想說到這裡你應該就能明白了吧？
一開始還僅限於言語上的攻擊。雖說「話語」這種東西只要聽到的人不在意的話就不會受到傷害……儘管少年很努力忽視那些帶刺的話……
當攻擊的方式演變成追打之後，就不是「忽視」能夠解決的了。
即使傷痕累累，還記得從人們那裡曾經接收到的善意的少年……還是沒有放棄「想成為這裡的守護神」、「希望每個人都能變得幸福」的想法。
要說是天真也好，愚蠢固執也好……就這麼迎來了生命的最後一天。
被村民的刀刺入心口之後，一點一點地消失。
※ ※ ※
我隔著鏡面看著少年緩緩的倒下了。眼看著那位村民將刀拔出後又要揮下，只是愣愣地望著半空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然後移動的視線－－
再度和鏡外的我對上了。
看著少年走到這一步的我想起了……少年不是能夠將鏡中的東西送到鏡外來嗎？那麼，如果將自己視為「物品」的話，能不能夠瞬間移動出來呢？
我的公寓之中……是有醫藥箱的！先用那個緊急處理一下再趕快送到醫院去的話，是不是就有可能活下來呢？所以那個時候的我，儘管不知道少年到底能不能聽到，還是全力在鏡子前大喊著－－
我的確看見少年的身體從鏡中一點一點的消失了，可是，卻一直沒有出現在公寓中。
我向工作的地方請了假，守在全身鏡前等了好幾天，不只是少年再也沒有在鏡中出現，就連那座村子的畫面也看不見了。那個時候我才終於意識到－－
說著「希望每個人都能得到幸福」的那個天真的孩子－－已經消失不見了。
無論那位少年在那一天被刺了一刀之後到底還是不是活著的，大概都不會再有「想要和人類交好」的念頭了。
那個天真的孩子……在那一天一點一點的消失後，再也不存在了，不會再出現了。
……那個天真的孩子，就算遭受了那樣的對待，或許是也清楚是自己身處的時代本來就是這副模樣的，直到最後都沒有怨恨過那些村民。
我在意識到那個孩子消失之後，悵然若失的幾天中，一直想著這件事。你可能會覺得我很奇怪吧？為了一段從鏡子裡看見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畫面起了這麼大的反應，可是對我來說－－
少年的遭遇、那些畫面卻勾起了我內心深處的一些，我不太願意向其他人提起的創傷。所以這部份就讓我先跳過吧。
總之，在路上遇見有著鏡中村民長相的那些人時，我是一面想著「還是應該怨恨啊」，然後才舉起刀的－－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要殺人」嗎？這就是原因了。
好了，知道我的經歷之後，你打算怎麼做呢？這位……民俗學家先生。
※ ※ ※
「結果如何？」
「他口中的那些事，有一部份的確和過去的傳聞對得上，像是對妖怪的偏見，那個時代普遍籠罩著的氛圍。但有一件事真的……不太對勁。」
「怎麼了？」
「我有點在意那面全身鏡，所以前幾天也到他住的公寓去實際看過……我記得那面鏡子應該還沒被你們警方收走吧？可是－－」
「……可是什麼？」
「那個人住的地方，根本沒有什麼全身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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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詭異事繪前引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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