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拜託了。
母親
再過幾天就是母親節了。
我待過的幼兒園通常都會為了母親節規劃一系列的課程活動,而在目前任職的「巢鄉幼兒園」這裡,果然也不例外。
除了教孩子們唱起和母親節相關的歌曲,告訴孩子們母親節的故事之外……和其他幼兒園如出一轍的是,在這裡也會分下材料包,帶著孩子們製作花束和卡片,並在母親節前的最後一節課讓孩子們在白紙上畫下他們印象中的媽媽。一般我們會就這麼讓孩子們帶著這三樣東西回家,作為送給媽媽們的母親節禮物。
就算在這裡的年資尚淺,但我也已經帶過這些課程好幾年了,所以教學過程中會有什麼突發狀況出現,理應也都在我的預想之中:
或許是會有孩子哭鬧著不想配合,或是手忙腳亂了好一段時間卻做不出想要的樣子,一不高興就不想動手了……那種都算是好處理的。
比較需要注意的是那種拿到了什麼都想往嘴裡塞的孩子。
過去就曾經有孩子誤食做得太像糖果和花朵的亮片,但那也還算是好解決的小事。最嚴重的一次,大概就是去年那個孩子直接吞下了一整把安全剪刀的事了吧?
※ ※ ※
我還記得那一天隔壁班級的老師慌慌張張的抱著一個男孩子跑了過來。也還記得當時從那個男孩子身上察覺到的古怪感--才五六歲的孩子卻有個大大的肚子,但我卻又感覺那不太像是單純的肥胖。
大到不成比例的肚子隨著那位老師的跑動一晃一晃的,衝入教室的那一瞬間,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我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被人抱著的「蜘蛛」晃動著腫脹的腹部,準備吐絲的畫面。
真是奇怪呢,我怎麼會有那樣的想像呢?然而腦海中浮現出蜘蛛的畫面同時,我似乎也看見了那個男孩子的身後……還探出了另外四條像是蜘蛛腳的東西。再加上原先就有的手腳,的確就有八隻了。
--那個男孩子,該不會真的是什麼蜘蛛的妖怪吧?
因為在來到這裡之前也遇過不可思議的事,看見那幅異象時,我第一時間不是懷疑自己「看錯了」「是幻覺」,而是真的往「妖怪」的那方面考慮了。
然而,因為眨了眨眼之後,那個男孩子身上的異象就又全都消失了,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追問下去--又因為隔壁班的老師高聲開了口,這個疑問就這麼被暫時拋下了。
「臯月老師,我那邊的孩子可以暫時幫我注意幾分鐘嗎?拜託了,我現在要送這孩子去醫院,等一下其他老師應該就會趕過來了。」
我沒有考慮幾秒就答應了,又看著隔壁班的老師抱著那個男孩子又匆匆想往外跑。
因為看那個男孩子的樣子不像是身體有任何異常,不哭不鬧、始終都是張著大眼睛乖巧地聽著我們談話,我才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這個孩子怎麼了嗎?」
隔壁班的老師腳步頓了一頓,卻還來不及給出答案就衝了出去。因此,最後那個問題的答案,我是後來才從園長和其他老師那裡聽說的。
--說是那個孩子當著隔壁班老師的面,直接吞下了一把安全剪刀。
也不知道是怎麼吞下去的,隔壁班的老師連攔都還來不及攔,那把剪刀就順著食道被吞了下去,也難怪她看起來會那麼慌張的樣子。相較之下,吞下剪刀的男孩子的反應就太過詭異了,平靜到像是對他來說只是一件普通的日常小事而已。
更詭異的是,當那個男孩子被送進醫院,醫生為他照了X光想確認那把剪刀的位置時--
卻發現在男孩子胃袋裡的,不只有剪刀。
塞滿了整個胃的,還有許多密密麻麻的,像是昆蟲的甲殼一樣的陰影。
據說當時躺在病床上的男孩子還對著一臉驚駭的醫生說了:他就是想著既然剪刀可以把紙張剪成碎片的話,是不是也能把這些殘渣剪碎,才試著把剪刀吞下去的。
看著那個男孩子淡然的樣子,醫生頓時一陣毛骨悚然。雖然在醫學上也有「厭食癖」這種解釋,但卻總感覺自己面對的是某種危險的非人之物。
害怕的醫生連忙找了個要和同事商量處置辦法的藉口出了病房。在房門外又猶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氣再去面對那個男孩子。
可是那個男孩子卻直接從病床上消失了。
之後也沒有再來到幼兒園中,不只如此,整個人簡直像是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似的。
我印象中隔壁班的老師曾經照著入學時留下的電話打到那個男孩子的家裡去,其中一次甚至還是園長試著撥打的,但無一例外的,每一次都是空號。而抄下地址找到那個男孩子的「家裡」時,卻發現眼前的竟然是被火燒毀的神社遺址。
從那次之後,似乎明白了什麼「真相」的園長就交待了我們這些老師--
如果在課堂上……不只是母親節前的活動,甚至是日常的美勞課中,又遇到有孩子亂吞應該吞不下去的東西時,只要悄悄的通知他就好,由他來處理。
「如果弄不好的話,下一次可能會有人受傷……或是死掉。」
因為聽園長那麼說過,後來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每次帶著孩子們做著美勞時,我都會忍不住繃緊神經起來。
表面上笑著溫聲細語地為孩子們講解製作步驟,實際上一直緊張地注意著……有沒有孩子做出了什麼人不可能做到的異常舉動。
所幸目前還沒有觀察到任何異樣。
花束和卡片都做完了,接下來就剩下「圖畫」了。不會再用到剪刀,也自然沒有再看著某個孩子吞下剪刀的機會……想到這一點時,我一下子放鬆下來。
※ ※ ※
發下圖畫紙和蠟筆之後,我在教室裡巡視著,看著孩子們如何在紙上畫出他們印象中的媽媽。
大部份孩子的畫都很正常,畫裡的媽媽或是圍著圍裙,或是穿著漂亮的衣服,或是拿著花或抱著代表孩子自己的人形。雖然畫面簡陋卻充滿了繽紛的色彩,感受得到孩子們對自己的母親的喜愛。
只有一個孩子畫出了不太一樣的圖。
那個女孩子以不太熟練的手勢握著蠟筆,在圖畫紙上努力地畫下了--上半身和頭部乍看之下還很正常,畫到下半身時卻沾滿了鮮血,手部還變成了巨大翅膀的女性。
這個,雖然在歪斜的筆觸下有點失真了,我卻還是一眼就認得出來--
是妖怪「姑獲鳥」……又像是「產女」,或者該說是兩者合二為一的樣子。
顧及孩子的心理,雖然有點在意那幅畫裡的「媽媽」,我並沒有在課堂上就直接詢問那個女孩子,而是等到下課後,才裝作聊天的向那個女孩子提起:
「愛衣的媽媽是什麼樣子的人呢?」
小孩子有的時候真的比大人想像中還要來得聰明。雖然我並沒有直說是想問「畫」的事,愛衣卻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
接著她睜著清澈的眼睛,仰起頭,認認真真的回答了:「 臯月老師,愛衣的媽媽是怪物,愛衣是被怪物養大的孩子。可是……就算是怪物,也是愛衣最喜歡、最喜歡的媽媽!」
我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那段話,過了一會兒,才在愛衣期待的目光中,有點乾巴巴的回應了:
「這樣啊……那對愛衣來說,一定也是世界上最棒最溫柔的媽媽吧?」
「嗯!」
※ ※ ※
我目送著愛衣走出幼兒園的大門,一面牽起來接她的爸爸的手,一面高興地說起今天在幼兒園裡發生的事。
也是直到那時才突然意識到的……從頭到尾,我好像都沒有看過愛衣的媽媽出現在幼兒園門口過。儘管也能解釋成是因為工作忙碌抽不開身之類的,可是--
我回到教室辦公室後,還是向還沒離開的園長問起了愛衣家裡的事。
然後--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意料之內的。
我得知愛衣的媽媽在愛衣出生時難產,並且早在那時就已經去世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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