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行奇幻空談

懷念

1.

    「這些紅葉還真是美麗啊，要是我那些位於遠方的親人和友人也能看見就好了。」

    旅人本來只是因為常走的棧道在前陣子的人禍中毀壞才走上這條山路的，卻因此收獲了意外的驚喜——時值深秋，整座山的楓葉都像是潑上血般的染成鮮紅。漫山紅葉搭配上天邊火燒似的晚霞，成了讓人目不轉睛的壯麗之景，也讓旅人本來匆促的腳步漸漸放緩，緊繃的內心不知為何也放鬆下來。

    本來當時間鄰近黃昏時，要是還待在像這樣的荒山野嶺中的話，旅人都會擔心起今晚能不能找到過夜的地方；要是遊蕩在外又不湊巧的在山林中撞見了某些存在的話，可是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要找棟山屋、妖怪快要出來了、要是他們追來怎麼辦、我好害怕我不想死在這裡、我還有沒完成的事……諸如此類平常這個時候早就該冒出來的想法，在這片美景中卻漸漸被其他忽然冒出的想法取代了。

    「好想在這樣的風景中再停留久一點」「好希望每天都能看見這樣的風景」，旅人邊這麼想著邊著魔般地往滿山紅葉的更深處走去，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偏離了本來的路徑——

    然後旅人佇足於那棵高大的楓樹前。

    他艱難地抬起頭瞻仰著這棵顯然比這座山的其他楓樹都還要大上許多，幾乎可以稱為「樹王」的存在，內心某股感動油然而生的同時，內心忽然浮現出「要是也能讓他們看見就好了」的想法。

    「這些紅葉還真是美麗啊，要是我那些位於遠方的親人和友人也能看見就好了。」

    「還有……將軍大人和公主大人。」

    「要是能讓他們知道鮮血的顏色原來也能像這樣不讓人害怕，火焰的顏色也能像這樣不代表著毀壞……原來紅色的景緻也能如此平和的話，那就好了。」

    這麼說著——也不知道到底是面前的「樹王」或是居住在山中的其他存在聽見了旅人的祈求，他驚訝地發現四面八方的楓樹上、就連地面上那些早已落下的，每一片紅葉都猛地動了起來。

    它們兩兩成對地……拍著翅膀飛起，化身為一隻隻楓葉蝶與楓葉蛾，絢麗的蝶群與蛾群翅膀上帶著一點由晚霞分送的火光，遷徙的方向正是旅人掛念之人所在的方向。

    「謝謝，原來……他們真的還有機會看見啊。」

    見狀，雖然不知道為自己達成願望的那個存在聽不聽得見，旅人還是笑著道了謝。

    蝶群和蛾群離開後，這個地方似乎就不再具備那種引人深入其中的魔力了，至此旅人也打算離開了。

    「加快腳步的話，今天半夜說不定還來得及趕到下一個村子吧。」

    然後——一身盔甲、帶著短刀防身的旅人，鄭重地檢查過懷中裝有左右戰事的關鍵情報的竹筒，再一次急匆匆地朝著目的地奔去。

2.

    狐七變，貍八化——說得正是狐狸和貍貓都擅長變身術的這件事。

    在某座村子中讓人們頭痛不堪的盜賊「貍之助」就是此類存在。「貍之助」是一隻精於變身術的百歲貍貓，相較於其他盜賊要從其他人那裡騙取財物需要辛苦的易容、模仿聲音，貍之助只需要往頭上放片樹葉……甚至連被冒充的本尊都會以為自己才是冒牌貨呢。

    然而，幾百歲的祂在貍貓中似乎也算是老貍貓了，從某一天起做這些欺騙偷盜的事開始無法得心應手了，甚至有一天還不小心在眾人面前露出了自己的貍貓尾巴，偽裝的身份也被揭穿。

    貍之助在結束了那日夜間的偷盜工作後，累得滿腦子都只剩下了「我好想睡覺」的想法，卻也在那一日面臨眾人的追殺。

    祂拖著疲累的身軀努力逃向自己還沒偽裝成人時的家，後方是——得知了祂的身分後，就將這段期間的所有不幸不順全都怪罪在祂身上的村民。

    點上了火的箭矢不斷朝著祂的方向射去，正中祂的右手、祂的左腿、祂的背脊。就在祂倒地哀嚎時，點了火的箭矢貫穿了祂的肚皮，那一身毛皮熊熊燃燒起來。

    「我沒有毛皮了……我好想睡覺，只要好好睡上一覺就會恢復了。」

    那是貍之助生前的最後一個想法。當火焰燒盡，村民靠近一看時，原地只剩下了一隻渾身焦黑、沒了毛皮的死貍貓。

    然後——

    貍之助死去之後，又過了一陣子，村子裡出現了另一隻精於變身術的百歲貍貓。

    外觀看起來和貍之助倒是滿像的，除了那身毛皮……不知為何，在右手、左腿、背脊及肚皮上都留有一大塊焦黑的痕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