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我不知道在此之前是不是有其他人對鬼女的幽靈說過相似的話。

 

    或許在這麼多年中,世代生活在這裡的島民出於憐憫早就多次向祂吐露過同樣的謊言,或許其他從島外而來並且打聽到這些傳聞的人也曾經有過如出一轍的舉動,甚至是反其道而行的——

 

    為了斷絕鬼女殘存的執念,想著長痛不如短痛的直接給出了「妳的孩子早就死去了,請節哀順便」的殘忍答覆。而鬼女在聽了那些話之後又會有什麼反應……

 

    是在得到了孩子去向之後連聲道謝,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是大哭崩潰,因為打擊太大直接原地消失;是拼命否定孩子已死的事實,變得憤怒而偏執,失控到直接顯露出「鬼」兇惡的本性當場殺了說話的人?

 

    這些我一概不知也無法確認,唯一從友人的話中得知的資訊只有——友人遇上的鬼女得到了友人那樣的答覆之後,一時之間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有生之年還能得到那種答案似的,直接愣在了原地。

 

    ……說是「有生之年」可能還不夠準確,畢竟再怎麼說友人面前的鬼女都是已死之人了。

 

    果然不久之後鬼女自己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了,她注視著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和身體,露出了不知道該說是笑還是哭的怪表情喃喃自語著:「是嗎?那個孩子好好的活下來了,還活在這個世間的某個地方啊——」

 

    友人本來只是還以為那是鬼女欣慰的表現,更把那種怪表情解釋成喜極而泣,所以聽到這裡連忙補充著:「是啊,妳的孩子雖然可能因為落海的後遺症什麼都不記得了,也找不到回到這裡的路,卻因此仍舊對小時候生活過一段時間、還救了自己一命的大海懷著熱愛和憧憬。」

 

    他絞盡腦汁地向鬼女拼命敘述著。

 

    「而且妳的孩子……我能夠保證他絕對沒有過著流離失所的日子。他一定……遇上了一群能夠接受他的身份、溫柔對待他、愛著他的人。平安長大之後還和另一個深愛著他的人共組了家庭,有了可愛的孩子,並且不知不覺把對大海的熱愛和憧憬傳承了下去。」

 

    「如此一來,熱愛著憧憬著海洋的他們在未來的哪一天一定會駕著船進入妖鬼海。就算曾經忘掉回家的路,只要花的時間夠久就一定能回到這座島上,到了那個時候——」

 

    友人的話還沒說完——後面應該要再接上一句「那麼你們母子就能再見到面」,卻忽然被鬼女的一句嘆息打斷了:

 

    「……不過我卻已經死在海裡了。」

 

    就是有了那句話友人才猛地意識到鬼女臉上的怪表情其實是在哭泣。

 

    好不容易得到了回應的絕望的母親非但沒有因為那句話感到如釋重負,反倒是更加的鑽牛角尖起來。

 

    與一般那種一直纏著路人詢問孩子去向的表現不同,鑽牛角尖的女鬼似乎是被自己心中那些遺憾困住了,無論友人再怎麼試著和她對話,依然只顧自地喃喃自語起來:

 

    「這樣的狀態不只是無法繼續作為這座島的守護神……就算那個孩子哪一天真的找到路回來了,也沒辦法和以前一樣為他縫製衣物,無法為他準備飯菜,無法親手教導他要怎麼在這片海域安全的生活下去……還讓那個孩子連個可以回來的家都沒有。」

 

    明明和先前的連篇詢問相較之下是更為平靜的語調,更沒有帶上什麼哭腔,卻變得斷斷續續、支離破碎。

 

    「我真是個糟糕的母親……還什麼都沒有幫那個孩子做到,怎麼就這麼死去了?本來只是想著那個孩子一直沒有被找到,說不定是躲在更深的海底,才想著從那個孩子下水的地方下去看看——」

 

    「怎麼會就這麼一不小心潛到了太深的地方去?我明明只是想再——」

 

    「見那個孩子一面啊。」就在那句話落下的一剎那間,鬼女微微抬起頭,朝著友人悲傷的笑了。

 

    當友人邊努力思考著該怎麼安慰這個狀態的鬼女,也隱約感覺到鬼女後面應該還會再說些什麼時,卻看見鬼女本已是半透明的身體起了不可思議的變化。

 

    顏色快速的褪去,變得更加單薄更加脆弱,根據友人的說法,他感覺那個時候的鬼女彷彿變成了一戳就破的泡泡。

 

    「……不過,還是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原來是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

 

    接著,就和友人的感覺一樣——

 

    帶著悲傷笑容的鬼落嶼的鬼女死後化作的幽靈,猶如泡泡般破碎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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