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行奇幻空談

不敬

1.

    我和一群狐朋狗友在某次試膽遊戲時，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竟然真的照著抽出的紙條上的要求，來到這一帶的墓園，選了一個看起來比較新的墳墓就向下挖了起來。

    或許是棺材埋得不深，我感覺才過沒多久那具棺材就出現在眼前了，再來照著紙條上的指示，我們必須將棺材打開，然後從裡面屍體的狀態來判斷——這到底是人死後的哪一個階段。

    從小到大從未經歷過鬼神之事的我們這群年輕人似乎還是不知道什麼是害怕，明明很清楚這是打擾亡者的行為，可能會惹得還滯留在人世間的亡者不滿，卻沒有人有要阻止這件事的意思。

    棺材蓋不重，更不知為何沒有釘死，最後是由一開始提議要玩試膽遊戲的那位朋友單手掀開的。開棺的那一瞬間，我們所有人都圍在棺材周圍看著，然後——

    我們發現棺材內部竟然是空空如也。

    更奇怪的是，雖然在棺材裡沒看見任何屍體，連屍體下葬時會換上的衣服和手中會拿著的佛珠都沒看見，但再仔細一看，卻又發現棺材蓋上……佈滿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爪痕。

    簡直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被關在這個棺材中時，急欲逃離留下來的痕跡似的——當下我們所有人內心可能都出現了這樣的想像，因此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卻又沒有一個人主動說破。

    宛如掩耳盜鈴一般地將棺材蓋放了回去，又匆匆將棺材埋了回去並且就此散會，以為只要不再提起這件事、把這件事拋在腦後就可以假裝什麼都沒遇上，假裝一如往常的過著日子。然而——

    沒過幾天我就接到了，當日推開棺材蓋的那位朋友死於非命的消息，據說那個人的死狀十分淒慘，全身扭曲還佈滿了似曾相識的爪痕。

    接著……一個，又一個，當天一同參與試膽遊戲的狐朋狗友一個個以同樣的方式死去。那道不知道正體為何的爪痕只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幾乎獵殺完了那天打擾了祂的人，至少，就我知道的——

    在我鎖起房門躲在被窩裡的當下，還活著的就只剩下我一個人而已了。

2.

    丸子串好吃嗎？

    這可是只有我們店裡才找得到的獨家口味呢，從材料挑選到烹調處理都是我們的秘傳步驟……不過，看在您是這麼特別的客人的份上，我們倒是能夠讓您知道一些不涉及商業機密的部份。

    畢竟您可是——連續光顧了我們這間店幾百年的「老顧客」嘛，就當作是您在我們店裡點了第九百九十九份丸子串的來店禮吧。那麼，請移駕到這扇簾子後面來。

    ……您看到了嗎？就是這些，這就是我們做出那些美味丸子串的原材料。

    這一盒盒的可都是貨真價實的人類眼球喔。

    哎呀，別用那種目光看著我們，我們在開店之初也試過採用其他動物的眼珠的，但最後發現還是人類的眼球最符合我們對口感的要求……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都知道哪種才是最好的食材了，怎麼還會去追求代替品或次等品呢？

    對了，說到口感——

    如果您感興趣的話或許可以做做試驗呢，在什麼情況下死去的人類、在死後多久的眼球才能夠擁有此等風味……

    相信等您試出來之後，一定會感到十分驚喜的。

3.

    從小時候起，每次經過這附近的田地時，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被田地一角的那些小小的房子吸引目光。

    ……說那個是「房子」或許並不貼切，畢竟除了類似房子的「屋頂」之外，一般的房屋該有的窗啊、門啊什麼的在這些小房子上幾乎都看不見。這些小房子的四面全都是封死的磚牆，只留下兩處接了水管的圓洞。

    有一段時間，我一直都很相信那些小房子是如同大人口中所說的「抽水馬達小屋」，因為接上了水管嘛，所以裡面一定安置著能夠把水從溝渠中打到田裡來灌溉農作物的很厲害的馬達！

    我曾經數過，那個馬達每分鐘可以運轉八十五下。

    我一直以為這樣的頻率還有聽見的運轉聲都是抽水馬達的常態，一直那麼誤解著，直到——

    某次颱風過後我再經過這裡的田地時，我突然發現其中某座小房子的磚牆大概是因為禁不住太狂暴的風雨，竟然碎出了一個小洞。

    儘管那個小洞完全無法讓人通過，卻還是能夠讓人用單眼看清小房子裡面的情況——

    根本不是原先認知中的「抽水馬達」。

    當時的我已經在學校上到了生物課，也知道我看到的東西就是課本裡說的，生物的「心臟」。只是這顆心臟比起我在課堂上學到的還大上很多很多，幾乎佔滿了整個小房子裡的空間。往下瞄去，我還看見有兩節水管分別接在大心臟的兩側，正隨著大心臟的跳動不斷往外輸出液體……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那個每分鐘八十五下的規律馬達運轉聲，是心臟跳動的聲音在小房子的空間裡迴盪出的結果。

    不是什麼馬達，一直以來都沒有馬達，我有點被自己的這個新發現震驚到了——又想證明這並不是我因為今天考試太累產生的幻覺，於是我從地上找了一顆小石頭，往洞裡一扔——

    清楚地聽見了石頭打中什麼東西的悶響。

    證實了這不是我的幻覺，我本來應該高興的。可是，當我再次從那個小洞往裡面看去時，卻看見那顆大心臟上，應該是被石頭擊中的地方開始噴出大量的鮮血。

    隨著大心臟還在拼命跳動著，濃稠的血液不到幾分鐘就把小房子的內部弄成一片鮮紅。

    單眼所見的場景嚇得我馬上衝回了家裡。我很努力想忘掉那副幅景象，也不敢將這件事告訴其他大人。

    又過了一陣子我才從父母那裡聽說，那片田地也不知道為什麼，再也種不活任何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