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行奇幻空談

※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冷色

7..藍

    「咦？真的可以隨便我畫嗎？」

    「嗯，難得有這個機會，我早就想請你來做做看了。而且難道你不想試著在一些不太一樣的地方畫畫看嗎？對你來說可是……這麼大的畫紙啊。」

    「是，可是——」

    話是這麼說沒錯，總是在素描本上或圖畫紙上塗塗畫畫著，那個孩子最近的確也越來越常有「想畫在不太一樣的地方試試看」的想法。然而有那樣的想法是一回事——被友人邀請到家裡玩時，忽然被帶到友人房中的某面牆前方表示「你可以在這裡自由畫畫」又是一回事。

    雖說那本來就不是一面什麼都沒有的白牆就是了。

    剛踏入友人房間時他就注意到了，那面牆上有著線條疏密不一的，像是某種圖案又像是文字般的雜亂塗鴉。本來他還有點訝異友人收拾整齊的房間內竟然會出現這樣的一面牆，不過想想……自己小時候第一次摸到畫具時也曾經在房間的牆上亂畫，友人大概也有過相同的時期吧？

    所以自以為找到解釋的他並沒有主動問起那面牆的事。

    反而是後續友人在接收到他的眼中濃濃的疑惑後，率先笑著談起牆上塗鴉的歷史：

    「我本來也和父母提議過要不要直接用油漆把這些塗鴉蓋掉的，不過……我母親說這些塗鴉似乎是我剛學會握筆時留下的。」

    這和他的猜測差不多啊，那麼又為什麼會因此想留下這些塗鴉呢——因為照以往的經驗知道友人絕對還有什麼沒說完，他並沒有直接問出來，而是安安靜靜地聽友人繼續說下去。

    「我母親說……她總覺得那個時候的我與其說是在亂塗亂畫，不如說更像是學會握筆後想以這種方式留下腦海中的什麼念頭，明明還控制不住握筆的力道卻努力在牆面上畫著。」

    「現在的我雖然不記得當時的我到底想留下什麼了，不過……總覺得這些塗鴉有什麼用意，蓋掉實在太可惜了，才想請你幫忙……美化一下。」

    這麼說那個孩子就懂了，也沒有任何事後會被大人責罵的顧慮了。

    放鬆下來後再仔細看看牆上的塗鴉，這時靈感就全都跑出來了——那宛如圖案又宛如文字的型態，大部份看久了不是越來越像在平面上飛舞著的鳥群嗎？還有靠近地板的那些，不是也越看越像是悠閒活動著的走獸嗎？

    所以這是——「鳥獸戲畫」。

    「就來畫鳥獸戲畫吧。」

    他興沖沖地向友人說了自己這幅畫的主題後，就馬上迫不及待地打開書包。那個孩子拿出今天才在美勞課上用過的彩色筆畫了起來，隨心所欲地將那些雜亂的塗鴉轉換為栩栩如生的……充滿他最喜歡的顏色的朱鷺、在聽過的故事中最終化為星星的夜鷹、鷦鷯、熊鷹、體型較大色彩也較為繽紛的桐竹鳳凰，還有其他他看得出型態卻叫不出名字的鳥類。

    畫完鳥群後，又改而將底部的塗鴉轉為筆觸簡單卻活靈活現的……雲豹、貉子群和狼群、熊、彷彿在山林間嬉戲著的狐狸與貍貓，還有不知為何也在成形同時帶給他強烈懷念感的、毛皮金黃的大老虎。

    作畫過程中友人就和過去的每一次一樣，安靜地以溫和的眼神凝視著他，或是從一旁的書架上抽出書籍翻開閱讀，但無論如何……那都也算得上是一種陪伴。

    因為實在太專注在那面牆和那些塗鴉上了，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畫了多久。只知道等到最後一筆落下，形形色色型態各異的鳥獸都在這幅畫中和睦融洽的相處在一起時，偶然抬起頭來一看，窗外已經陷入一片漆黑。

    他也是直到那時才聽見友人的聲音再度在房中響起，伴隨著意外讓人有熟悉感的那句話：

    「——只要還活著，總有一天就會再見面吧。」

    站在剛完成的鳥獸戲畫前的他轉過身來，面前捧著書的友人臉上的笑容似乎從相遇的時候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這句話，就隨口說出來了而已。」

    是以前也曾經在友人口中聽過那句話嗎？但他完全沒有任何印象，因此或許更可能是在其他地方見過吧？儘管左思右想找不到那句話的出處，不過——

    也不知道為什麼呢？那個孩子忽然覺得很開心、很開心，於是也對著友人大大的笑了起來。

8.紫

    那個孩子本來是沒有「手機」這種東西的。

    就算隨著年紀漸長，身邊的許多人都陸陸續續過起了靠著手機來聯絡日常大小事的生活，但那個孩子看著其他人的舉動卻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要買個一隻來使用。

    對他來說，與其在手機上和人講上好幾個小時的話，或是發送訊息聊上一整天的天，還不如利用這些時間來多畫個幾幅畫。

    所以沒有手機也沒關係，只要手邊有能畫畫的筆和素描本就好——那個孩子有一段時間一直都抱持著如此的想法，而改變那個孩子的想法的，還要追溯到某次從取材的地點歸來時，友人在電車上說的一句話：

    「聽說最近的某些手機……好像還有能在上面畫畫的功能呢。」

    該說真不愧是和他認識了那麼久，也最認識他的友人嗎？只憑著這簡單的一句話就抓住了他的注意力。

    接著只要再稍微向他介紹所謂的手機繪圖是怎麼一回事，就能在電車到站時收獲到他的那句：「阿蒼，我也想要一隻手機……可是，手機不便宜吧？」

    「啊，這個你倒是不用擔心。」

    然後他就跟著友人踏入那間店門口貼著「店內的手機全部只要半價」的「紫藤通訊」中。

    他對手機的款式和功能什麼的完全一竅不通，因此從頭到尾就只能抱著素描本站在一邊，看著友人和玻璃櫃後方那位綁著馬尾的男店員交談著，看著男店員將有著色彩繽紛外殼的手機被一一從玻璃櫃中拿出並向友人介紹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店名的影響，他總覺得男店員身後那擺動的馬尾越看越像串從花架上垂下的紫藤花，從對方所在的位置，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似乎開始有股淡淡地花香味瀰漫開來。

    除此之外——他環顧著整間紫藤通訊，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一瞬間在他眼中，連那些被整整齊齊擺在架上的手機也變成了一串串的紫藤花，還隱隱約約從花瓣中傳來了說著「歡迎」「歡迎」的細碎話語聲，歡欣鼓舞地期待著某個人能夠踏入店裡將其摘走……

    「好了，該離開了。」

    將他從那樣的錯覺中及時拉回來的是友人的聲音……嗯，因為友人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所以絕對是他的錯覺沒錯吧？但因為內心還是有點不確定，正想開口試探一下時——又被友人手中的東西轉移了注意力：

    「這是……好漂亮！是我最喜歡的紅色！」

    那隻被友人形容為「似乎有些問題，因此售價只有五元」的——就是他唯一持有過的手機。

    即使之後隨著時間流逝，看著身邊的人漸漸拿起了功能更為強大的新款手機處理更多日常中的大小事，但那時摸透了手機繪圖後又莫名得出了「我還是喜歡畫在紙張上」這個結論的他並沒有想去嘗試那些新功能的想法。

    對他來說，當時從紫藤通訊得到的五元手機已經夠用了。雖然他還是比較喜歡帶著素描本到處作畫的感覺，但這隻手機還是有些讓他欣喜的地方……

    ——像是那個古怪的搜尋功能。

    他也是使用了一段時間後才發現的，自己的手機的搜尋結果似乎和其他人不太一樣，就例如先前為了作業想查找某個諺語的意思時，得到的搜尋結果卻是滿滿的……四迷山的資訊。

    還不只是單純介紹那座山的一切，塞滿了整個頁面的搜尋結果中，甚至還有前往四迷山的交通方式，詳細到該在什麼時間抵達哪個車站、搭乘哪一班車、每班車之間需要等上多少時間、錯過其中一班時該如何補救都都列了出來。

    那感覺就像是有誰在操控著搜尋結果，急著想讓他到那裡去似的，如果這是一部恐怖電影的話，有了這樣的開頭，可想而知等他到了當地等著他的大概就是「慘劇」了。

    這樣的狀況幾乎是每次搜尋時都會發生，無一例外的出現在結果中的全都是奇奇怪怪的內容。不是怪談傳聞與優美風景並存的地點，不然就是即使沒有風景卻具備其他更吸引他的事物的地方。

    要是換成其他人，得到這樣的一隻宛如被詛咒的手機說不定早就直接嚇得丟掉了或是回紫藤通訊去退貨。然而，他卻從來沒有過類似的想法。畢竟——

    「沒辦法呀，因為真的很想畫下來，想著一定要畫下來、不畫下來不行啊！」

    他也是多虧了那隻手機才能走過那麼多沒想到的地方，照著那隻手機給出的地點，盡情的畫下了那麼多畫啊。

    從很久以前直到更久之後的未來，都十分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