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參與茶會的客人們在櫻林各處比比皆是,以那半透明的姿態……在阿蒼眼前重覆著他因為「來得太晚」而「錯過」的那場茶會上的光景。

 

    席地而坐的,身穿帶著一角千鳥紋的黑底和服的人們從隨行的奉茶童子手中的托盤上拿起承裝薄茶的茶碗,和武士裝束的人們微笑著交談。

 

    一旁的妖怪似乎有什麼顧慮般地看著武士許久,又將視線移回垂涎多時的那碟仙貝塔上,終於忍不住拿了塞入嘴中──

 

    也有些妖怪習慣懶懶散散地攀在櫻樹上,當奉茶童子端著薄茶或乾菓子從樹下走過時,才捨得動一下從櫻花間伸出手來拿取。或是長著長毛或是帶著鱗甲的、或是一看就讓人心生畏懼的、或是看起來和人類的手沒什麼不太一樣的……拿到想要的東西後,很快又縮回櫻花中不見蹤影。只留下了一陣陣笑聲。

 

    櫻樹下的某人剛好目睹了一切,祂無奈地搖了搖頭,理了理那身黑底和服後,開始在身旁河童探究的目光中,專心致意地點茶。沒多久後祂就將點好的茶遞到了前方等候著的奉茶童子那裡。托盤上有了重量後,奉茶童子繼續為了招待每一位客人向著櫻林深處前進……

 

    他和正拉著他的衣袖的友人正好跟到了那個奉茶童子身後,看著祂是怎麼將那一杯杯茶遞到客人們那裡,再帶著空了的茶杯走上回頭路。

 

    在這一路上,他還看見有奉茶童子端著裝了花林糖和金平糖的食器往川嬰、下雨小僧和豆腐小僧等妖怪所在的櫻樹下走去。

 

    那群小孩樣貌的妖怪中卻混入了一名武士,大人的身形讓祂即使已經盡力將自己縮到櫻樹下的陰影中卻仍顯得格外突兀。或許是過去被教導過「吃糖是小孩子的行為」才如此扭捏吧?但是,阿蒼突然有點想告訴祂,現在或許已經不需要再糾結那麼多了。因為如果他沒猜錯的話──

 

    他想起了在上方的櫻樹下見到的那足足有一百零八座,分屬茶道師的「千家」和武家的「原家」的墳墓。

 

    在這片櫻林中見到的「人」,仔細去數的話說不定也同樣是一百零八位吧?

 

    還有,阿蒼隱隱約約想起自己還在土御門家時……曾經聽那位大陰陽師提起過,原家過去某位家主的秘聞。

 

    「在斬妖除魔上有著意外長才,卻試探著走上與妖魔鬼怪共生之路的……那位『原道生』,也不知道有沒有在死前忽然明白,變化多端的人心其實比起任何妖魔鬼怪都還要可怕的這件事……不,或許正因為早早看清了這一點,比起人類才選擇了妖怪吧?」

 

    當時的他還想過:以那位大陰陽師──土御門息白的能力,其實並不需要這樣自問自答就能得出答案吧?畢竟如果真的想知道這件事的話,只要趁著人死後的三回忌之前,用他最擅長的返魂之術把對方的亡魂叫過來聊一聊不就可以了嗎?

 

    他也是到後來才意識到,那位大陰陽師當時的那番自問自答,比起「得出答案」這樣的目的,更像是在哀嘆著那位和自己一樣尋求著「人鬼共生」之道的「同伴」的逝去。

 

    正因為他們都早早意識到了人類對妖魔鬼怪的偏見和怨恨再繼續加重下去的話未來一定會造就災禍,而嘗試行動著想扭轉那樣的結果,在某場春日宴上見過一次面並確認過對方的想法後就成為了「同伴」。

 

    雖說是「同伴」,但根據阿蒼後來拼湊出的內容,土御門息白在同伴採取過的行動中幫上的忙似乎就只有那件──在原道生的委託下,為追隨著他卻如笑話般死去的家族武士們舉行葬禮並安葬。

 

    「我怕就這樣帶回去的話,他們可能會遇上更可怕的事。土御門家的大陰陽師應該能在不洩漏他們身份的前提下辦完整場葬禮並找個不錯的安眠之地吧?」在守門紙人的口中,那一日帶著堆滿遺體的火車來拜訪土御門家的原道生據說留下了這樣的話。

 

    而那位被點名了的大陰陽師,或許是從遺體的數量中意識到了什麼,那張無論遭遇什麼事總是一派平靜的臉上少見的露出了嚴肅的表情。再過不久後,他們就從出外探查的土御門家人那裡聽說了原道生的死訊。

 

    「就是因為身邊都沒有能保護自己的人了,才會那麼輕易被暗殺啊。」

 

    他印象中,自己似乎還從哀嘆完同伴之死的大陰陽師那裡聽見了這麼一句話。現下終於能將當日的記憶與眼前的一切連接起來了,要是他沒猜錯的話,這些人都是──

 

    「……原來都是嘗試著在摸索著人與妖怪的共生共存之路,卻在途中不幸犧牲的人啊。」

 

    ──而這是讓那些直到最後一刻都還沒能實現理想的人,能夠放下一切,在聊開後就能脫開束縛,前往黃泉鄉休息的茶會吧?

 

    友人竟然……參與了、甚至也算是一起造就了那樣的茶會嗎?他臉上的笑容不變,內心卻又不由自主地讚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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