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怪物繪本》、《取材錄音》、《笑貓》四篇相關。

※目前全文上中下三篇皆已完成,此為上篇部份

※我終於要來填這個很久之前說好的大坑了。

 

 

 

 

夜叉

 

 

上篇

──那是「原崎清明」這名青年二十三歲時的事。

正確來說,故事其實早在更久之前就開始了,只是直到清明完成專題,從大學畢業的那一年,被隱藏在檯面下的「主線」才全然顯露出來。

   

應該沒有人會認為原崎清明這個人是個正常人吧?

儘管有著似乎與正常人如出一轍的言行舉止,這名青年每每出沒時,無論身處什麼樣的空間或時間,卻總是會與人不知從何而來的怪異感,而不禁這麼想著:「原崎清明這個人……真的是人類嗎?」

這點在這裡就先暫時擱下不提。總而言之,「自己與周遭的怪異感」,清明自己其實早早的就隱約察覺到了。

一切或許要從他還小的時候開始說起。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清明身邊就常常毫無來由的發生一些恐怖怪異的事件。小至家裡飼養的金絲雀不知道被誰扭斷了脖子、附近的流浪貓犬身上莫名多出的刀傷、學校生物教室中的白老鼠被人注射過量的麻醉藥死亡……

明明在放學時都還是活蹦亂跳的樣子,隔天當生物老師開門時才發現,一籠六隻全都一動也不動了。

在這當中奇怪的是,詢問巡邏的警衛及調閱校內各處的監視攝影機後發現,在這短短一晚到凌晨的時間內卻沒有任何人以正常方式「進出」過生物教室──唯一稱得上是監視死角的窗戶也都完好如初,沒有強行闖入的跡象。

環繞在清明身邊的怪異事件,撇除這些「小事」不談,較大也更為嚴重的事件,大概就是所謂的「殺人」了吧?

說是這麼說,能夠稱為「大事」的,縱觀來說也只有──那一年身為清明「父親」的那個男人將「母親」殺害了一事。

那個男人在將「母親」勒斃之後,一面咒罵著粗俗污穢的詞彙,一面進行著將「母親」拆解裝袋的工作。

當來自客廳的爭執聲停歇,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從門縫往外頭一看時,他撞見的正好是母親的頭顱吐著腫脹的舌頭,雙眼充血地橫倒在木質地板上的那一幕。

「……」

然而,清明單單只是毫無感覺的,平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

──清明的「母親」嚴格來說並不算是一名好母親。

有一段時間,清明曾經認為母親和他之間的那些互動是理所當然的。孩子自從懷胎十月被生下來之後就是母親的所有物,生活中的一切全都在母親的掌控之中,承受著母親不高興時的打罵……卻在當自己表現出不高興、不順從、難過的樣子時,就會因為「叛逆」的理由而遭受到更重的責打。

──就算心裡在想著什麼,都不能完全表現在臉上;真的要有所表露的話,也只能露出笑容。這件事也是清明在那個時候,不知不覺中學會的。

所以之後無論被打得多痛,被罵得多慘,都會習慣性的在臉上換上微笑的表情。被說是「怪物」、「根本就不該存在世界上」「死了就好」也好,全部都擺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來應對。

所以……看著「父親」將「母親」分裝成小袋的清明僅僅只是一直、一直微笑著。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清明意外看見了「大街上的百鬼夜行。」

房中沒開燈。

卻並非暗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儘管現下已經是深夜了,仍有些許微弱的光亮自落地窗外透入,從外頭駛過的車輛車燈也時不時的會照進室內,一道一道彷彿在跳動著的光,就這樣照上了一動也不動的佇立在門後的他那張至始至終面帶笑容的臉龐。

直到確認玄關的大門被「碰」的一聲關上,外頭的引擎聲也逐漸遠去之後,他才彷彿鬆了一口氣似的,身體一下子放鬆下來。重獲自由後的第一件事──並非是上床將自己埋進溫暖的被窩中,而是很快挪動腳步,向落地窗走去。

事後再回想起來,清明也不知道那一天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舉動。彷彿冥冥中有誰在他的耳邊低語著「過來吧,過來吧」一般,他站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伸手撫上了玻璃。

然後,親眼目睹了──

一明一滅閃爍著的路燈下卻有好幾團彷若人形,仔細一看卻又與人形截然不同的黑影,正蠢蠢欲動著在街道上徘徊著,張牙舞爪,活像是要將無意中路過街道上的人給撕成拼不回原樣的碎片,卻又像是在歡欣鼓舞地慶祝著什麼似的……

──群魔亂舞。

他睜大了雙眼,幾乎像是整個人要貼上玻璃一般似的,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地看著。

看著黑影們由街道的各處顯現,翻滾、舞騰、跳動著,吵吵鬧鬧的,在伸著長爪,擺動著歪歪曲曲的身子的同時,也彷彿被高高懸掛在地平線那一端的月亮吸引了似的,不約而同的朝著某個方向移動著。

儘管並不是刻意為之,卻真的由原先雜亂無章的狀態排成了歪扭的一長列隊伍。

──百鬼夜行。

隊伍由住家前方一一經過,在那些怪異的黑影從清明的「家」前方掠過時,清明清清楚楚的看見了在隊伍最前方領著頭的黑影,在黑暗中格外顯眼的紅色眼珠。

以及……突然從「家」中衝出,跟在了隊伍最後的那名少年。儘管只憑藉著路燈的光亮,少年的穿著打扮也和他截然不同,清明可以肯定,那的確是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

他就那樣一直站在窗口,目送著百鬼夜行的隊伍與那名少年隱去,直至再也看不見的程度才猛地拉上窗簾。

樓下,那個男人的箱型車也正好駛入車庫中。

先前曾經有段時間因為受不了「母親」而跑得不見人影的那個男人隔天早上還是一如往常的與清明打著招呼,家裡的作息起居也是一如往常,對於「母親」為何消失則是隻字不提,出於某些原因,清明自己也從來不曾問起。

也不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是將「母親」埋到哪裡去了,之後的幾天屍體一直沒有被找到,就算鄰居問起了,父子倆也只是默契的回答「母親回娘家去了」。

這樣詭異的局面持續了好幾年,直到某一天那個男人終於受不了了,服下安眠藥自殺後的幾個小時,才被放學回來的清明發現。

那時的清明也僅僅只是微笑著,對著躺在床上的那個男人說著:「晚安,請好好休息。」

嚴格來說,他其實不太怨恨那個男人,無論那個男人曾經做過什麼事,與「父親」一起生活過的時間,對小時候的清明來說,仍然算是難得的「幸福」。

就算離那時已經過了一段時間,回想起來,他還是會這麼認為。

接著──

   

──那一年,清明二十三歲。

一切正是慢慢步上軌道的時候。

大學順利畢業,也找到了理想的工作。為了重新開始,也考量到工作方便,清明在出版社所在的地區租了公寓。

與特地來幫忙的好友一同布置完新家之後,接下來只要去把一些缺漏的日常用品買齊,今天早早就寢吧──和編輯聯絡,討論專欄要介紹的下一個旅遊地點之類的雜事,今天就先放到一邊吧。

那一年、那一天,也就是在從超市買完日用品回家的途中,清明在公寓的門口遇見了從來沒見過面,但又令人有意外熟悉感的漆黑男子。

留著黑色的短髮,穿著暗色系的風衣,面貌明明十分年輕,周身環繞的氣息,一舉一動卻不知為何讓人感覺老成。真的是個年輕人嗎?還是,其實只是打扮得年輕一點而已?總讓人不自覺的產生這樣的混亂感。

然後,漆黑的男子,微笑著,彬彬有禮的開口說話了:「請問是原崎清明先生沒錯吧?」

「幸會,我是……噯,就稱呼我為『夜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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