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台灣，拜託了。
無顏
1.
世界上好像有些大樓就是具有一種特殊的魔力。
白日時明明是個人們出出入入正常辦公作業的場所，到了下午五點過後……甚至是完全入夜時，那股魔力就會漸漸開始發揮作用，讓那些原先只是路過的人，不知不覺間就被牽引著一階一階踩上樓梯，爬上天台後就想跳下去。
隨著越靠近天台邊緣，每走一步似乎就有個聲音在耳邊低語著「來吧，跳下來吧」。
「只要一躍而下的話，就能到我們這邊來……進入我們的世界了。」
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原先以為只有在真正「跳下去」時才能得到答案，我卻在那之前先看見了－－
地面上是，黑鴉鴉密密麻麻一片，張牙舞爪群魔亂舞的黑影。
「這麼難得一見的場景……我應該要記下來才對。」
就是因為在那一瞬間突然有了那樣的想法，於是我暫時先從天台邊爬了下來，從背包中拿出筆記本時才忽然驚覺……我剛才到底想做什麼？
戰戰兢兢地再探出頭往下望去時，剛才那一瞬間所見的光景，就像煙霧一樣轉眼間消失了。
2.
我小時候曾經撿到過一個沒有臉的人偶。
在大人們看起來好像是很不吉利的東西。聽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這個地區曾經有過為了祈求豐收而把小孩子的五官挖去內臟掏空後，作為祭品埋入田裡的習俗，雖然那個習俗早就不存在了，但是對大人們來說……那個有時會突然出現在街上的無臉人偶，似乎被視為是那些被犧牲的孩子怨念的化身。
不過那時候的我好像把那個人偶當成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好像還對那個人偶說過像是「如果你能夠和我說話就好了」「如果你能夠聽見我的聲音就好了」「如果你能夠看見我的樣子就好了」「如果你能夠抱抱我就好了」之類的話－－我印象中，在我說完那每一句話的隔天，人偶就會出現變化。從原本的無臉，變成了有著精緻五官的，微笑的人偶。
那個人偶後來怎麼了呢？我有點不記得了……事實上就連這些事，我直到這一天為止都從未想起過。
－－我在前陣子曾經生了一場大病。
然後有一段時間變成了看不到聽不到也不便於行的樣子，就連醫生也對這樣的身體搖頭嘆氣。
我本來以為自己就要這樣子渡過餘生的，卻在今天早上一覺醒來時發現自己的視力聽力什麼的竟然全都恢復到生了病前的狀態。
真是不可思議。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仔細想起來，要說我唯一的線索，大概就是我在昨晚睡著時，在半夢半醒間聽到的那句話吧：
「從妳那裡借來的願望，我現在全部都還給妳。」
3.
我的家族中有個奇怪的傳說。
說是在很久以前，我的某位祖先……作為家族創始者那位男子，有一天聽見了從某間空房間的屋樑上方傳來了美妙的三味線演奏聲。
因為自身也是擅長演奏三味線的人，男子一聽就知道藏身於屋樑上的演奏者－－表演技巧絕對不在自己之下。
但是這麼一來，忍不住就有點手癢地想試試看……和對方相比拼，到底是誰的演奏技巧和速度更勝一籌？於是男子很快地搬出了自己的三味線，就這麼撥擊琴弦、與屋樑上的演奏者比拼了起來。
結果據說是平分秋色。
從那之後，男子就時常到在那間空房間裡和從不露面的演出者相互比拼，只是許多年過去，直到男子垂垂老矣時仍舊分不出一個高下。
倒是男子的生命先走到了終點。很安詳的，在親人的環繞之下去世了。
然後，據說有人在男子去世不久後，經過那間空房間時聽見了三味線的演奏聲。還據說在那陣演奏聲中夾雜著隱隱約約的哭泣聲。
－－把供奉著那位祖先的佛龕移到那間空房間裡，並且一定要在佛龕前擺上三味線的這個傳統，也是從那時開始就一直延續至今。
4.
曾經被人類接納，被溫柔以待，給予了容身之處的非人，有些後來會選擇成為人類的守護者。雖然沒辦法稱為「神明」，但是在我長大的地區，似乎會將那些存在稱呼為「人守」。
所以如果遇上了不是人但是能溝通的東西，要盡量溫柔以對喔－－從我小的時候起大人就會這麼叮囑著。
我並不清楚那到底是真有其事，還是只是大人編來教導孩子們要尊重那些和自己「不太一樣」的人。只是當我長大之後，藉著這個機會，我自然的用了「人守」的故事來教育班上的孩子們。
－－我還在某個幼兒園中任職時，負責的班上有個總是不太愛說話，每當下課時總是靜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畫著一些稀奇古怪的畫，還因為那些畫而被其他孩子稱為「妖怪」的小男生。
雖然除了那個稱呼之外還沒出現其他欺負的行為，但我還是對此有點擔心。也不知道這樣的方式能起多少作用，總之就只能先試試看……邊觀察後續再邊想想其他方法了。
我的腦海中想過無數種可能，卻沒想到等到放學時，那個孩子等到其他孩子都走了之後，忽然神神祕祕的跑到了我的旁邊，小小聲的對我說了……大概是他的祕密的事：
「老師，其實我看得到妖怪。像在現在這裡……在老師身邊，就有很多很多。」
「真的嗎？好厲害呢。那麼可以和老師分享一下嗎？你看到的那些妖怪是什麼樣子的呢？很可怕嗎？還是很可愛？」
本來只是隨口一問的，沒想到那個孩子很認真的看了周圍一圈，開始一一描述了起來，而且描述得更是超乎任何人想像力的清晰。
而那個孩子描述出的，那些妖怪們的樣子……啊啊，我怎麼、我怎麼會會忘了呢？
那明明是……明明是在我還小的時候，那些曾經被我邀請到自己的房間裡，和我一起玩過扮家家酒的，妖怪朋友們的形象。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的同時，我又注意到那孩子眼中帶著滿滿的興奮。他努力地高高舉起自己今天帶來的素描本，大大的笑了：
「老師，這裡面好像有老師的『朋友』的畫。」
「如果老師看了喜歡的話，我想把畫送給老師。」
我強力壓抑著雙手的顫抖想接過素描本，還來不及翻開第一頁，又先聽到那孩子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迅速補上一句：
「老師，那些『朋友』……都很高興能夠成為老師的守護者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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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詭異事繪前引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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