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行奇幻空談

※銜接在秋日中發生的後續故事的章節，二之一。

※新角色小茜和小穹的人物設定原型有一部分是來自東方project秘封俱樂部的蓮子和梅莉，然後就是……其實也一直很想寫寫看這種可愛的女孩子的互動劇情，終於如願以償了。

※好像是新年的第一次發文，順便也祈禱星期四下午的進度報告能順利。

探

──在那座廢棄村落中，據說存在著神明。

以在某地區曾經傳頌一時的這則傳說作為一切的根源，每年秋天到來時，人與妖怪與神明所發展出來的，足足持續了二十年的故事。

那也是……記載於小茜從書街那裡的某個書報攤上找到的某本舊書中的內容。

※ ※ ※

「渡鳥鎮」──那是小茜和小穹所居住的這座城鎮的名字。至於這座城鎮的名稱來源，則成了年紀尚幼的小茜得知的第一件奇聞異事。

即使是在距離那時已經又十幾年過去的現在，小茜還記得當時自己問起時，老一輩的人們是這麼說著的……

傳說──過去守護著各個地方的神明，為了互相交流情報，一年總是會辦起一次為期七天的聚會。

各方的神明為了趕路方便，通常會選擇化身為「鳥」的姿態。也因此每年到了那個時期，在神明們往聚會地點的沿路上，總是能看到形形色色的鳥群的蹤跡。

從大雁、白鷺、鸛等本來就會群聚飛行的鳥類──那通常是大神社的神明浩浩蕩蕩地帶著自家的眷屬出巡，到華麗的桐竹鳳凰、朱鷺和孔雀──這樣的神明以本尊顯現時也通常會擁有姣好的外貌。

還有遊隼、鷦鷯、總是與妖怪傳聞搭上線的青鷺，有時也會出現雲雀、麻雀、杜鵑、蜂鳥、鵪鶉等體型比較嬌小的鳥類的身影。

而在長時間的趕路途中也會感到疲憊的各方神明，選擇作為暫時的休息之地的地方，在傳說中似乎就是這座城鎮。

當時的人們震撼於化為鳥群的神明們在一段時間的休息過後、啟程之時，那千鳥飛天的壯麗景象，原先在此地的小小村落有了「渡鳥」這個名字。

這裡隨著時代遷化變成了城鎮之後，「渡鳥」這個名字更是被一併延用了下來……這裡成為了現在的「渡鳥鎮」。

……儘管科學已經能為每年固定時間的鳥群遷移提供解釋了，小茜也曾經在小穹帶來的書上讀過候鳥遷徙的記述，每次仰望著那每一年每一年都仍舊會經過這座城鎮的鳥群時，小茜卻還是會心想著：說不定在那之中真的混有神明。

生長於科學漸漸成為顯學的世代中，小茜也知道自己算是異類──這句話並不是說小茜自身擁有什麼異於常人的能力或能夠看見奇異生物的眼睛之類的，而是儘管有的是再平凡不過的身體，過往的經歷也普通到不行，小茜卻一直都相信著這個世界上有著神明和妖魔鬼怪之類的存在。

──在這個世界的某處一定有著像那樣的不可思議之事，存在著像那樣的不可思議之物。

而那也是小茜一直深深愛著、探尋著的事物。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曾經被小穹問起過時，連小茜自己也不記得問題的答案了。她似乎是有記憶以來就一直閱讀著那樣的書，並在不知道哪個時期就不知不覺間就受到吸引、並喜歡上那個繽紛美麗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裡面有著妖魔鬼怪，有著神明，有著幽靈和長相可怕的鬼族，還有、還有……

小茜也喜歡幻想，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就算是再平凡的事物，在小茜的眼中都充斥著許許多多的怪異和鬼神。

上學途中常常走過的那座橋樑，橋下會不會藏著啃著小黃瓜的河童呢？河川中是不是寄居著以龍為坐騎的河神？河邊那個矮矮的神祠中，是不是有著自己看不見的存在正坐在當中，嗑著瓜子泡茶閒聊呢？

黑暗的巷弄中、古民家的屋頂上和長廊下、菓子店前的長椅上、路旁的行道樹下與樹叢間，或是在書街店家裡那一排排疊得高高的珍本書後方……即使從來沒有看見過，看似尋常的每個地方，那裡一定藏著千千萬萬的妖怪和神明。

小茜也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一定有著有能力和這些妖魔鬼怪打交道的人類，書上提到過的那些與兇惡的妖魔鬼怪為敵，保護人類的除妖人或陰陽師也一定會是真實存在的，並就隱藏在自己生活的週遭……在這座渡鳥鎮中。

──就因為那些時不時會傳入人們耳中的各式傳言。

也不知道是不是作為神明旅途中休息地的影響，渡鳥鎮上常常發生無法解釋的怪事。

那是若發生在古時候，大概會被歸類為鄉野奇譚、奇人異事，甚至能夠升格成傳說或神話一類的事件經過，但等到出現在同學們的閒聊中時，卻往往都成了只靠三言兩語連頭尾因果都無法交待清楚的怪談。不過幸好除此之外，小茜還有其他管道能夠得知更加詳細的故事內容──

※ ※ ※

是「書街」。

──那也是這個鎮上少數幾個能讓小茜和小穹兩人每次一去都流連忘返的地方之一。

在渡鳥鎮上有著一處兩旁的房屋都開著書店和舊書店的街區，街邊作為行道樹的雞爪槭下還擺著幾個書報攤，漫天飛舞旋落的紅葉與滿是陳舊之物氣息的紅磚街道相應成趣。雖然那裡也有著正式的街道名稱，但小茜和小穹兩人為了方便還是都將那裡私下稱為「書街」。

她們兩個常常在放學鐘聲一響起後就飛奔到書街那裡，從成千上萬的書本中挑選出有關奇聞異事的段落，記下並閱讀討論著。有時則是從往來書街的客人和店主人的閒聊間聽說了那些亦真亦假的故事……

──像是，城鎮郊區那間對於消災除厄等事十分靈驗的「渡鳥神社」，那裡的神主據說曾經接待過來自四方的神明一事。

「說到這個，那傢伙最近主持的那場除厄儀式也順利結束了，那位被女兒節人偶的怨念纏上的女性大概也能夠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了吧，真是可喜可賀呀。」

──像是，鎮上據說居住著能夠與妖怪交流，甚至還能夠為走投無路的妖怪提供庇護的奇人異士的傳聞。

──然後，據說那個因此被稱為「護妖人」的神祕家族，還在書街上開了一間書店，實際上卻是以此作為掩飾，避開除妖人的目光來接濟那些偽裝成人類的妖魔鬼怪。

「那一家最近接下的對象似乎相當麻煩呢，畢竟弄到後來就連水蛇大人都親自出馬了呀。」

──若是內心對這個世界的怨恨達到某個程度，據說頭上長著角的「鬼」就會出現，將人帶往「鬼之途」；據說古畫店中某些沒有標明繪師的畫作，在夜深人靜時，畫中的事物會自行動起來。

「那位大人最近又來到這個地方了嗎？唉，這次是一時興起還是……咦你說那位大人是要來看看老朋友？我們這裡有那樣的人嗎？」

「這幅畫是……赤大人的作品嗎？原來如此，那可真是麻煩呀，麻煩呀，看來還是要請那一位來處理才行。」

──據說有個藏身在鎮上的妖怪集團，每天晚上都在城鎮的各處與除妖人進行著一場場的對決與競賽。

「奈奈子大人和流雛大人這次有點做得太過火了吧？明明說是難得不傷人的比賽，結果卻……唉……」

……這些都是小茜和小穹從書街那裡聽來的傳聞之一。

其中有些事的確是與兩人從同學間探聽來的怪談相符──像是作祟的女兒節人偶一事，其中卻也夾雜著某些匪疑所思到甚至讓人聽不懂的內容和人名稱呼。對於那樣的傳聞一知半解的，但是越是繼續探聽下去、越是繼續閱讀著那樣的記述，小茜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會有那樣的感覺……她總覺得自己離所謂的「那一邊」也更近了一點。

再這樣下去的話，有一天是不是會無意間跨過了「這一邊」和「那一邊」的分界呢？跨過分界之後，真的就能夠真正看見那些應該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妖怪友人」了嗎？

小茜暫時還無法得出答案。她僅僅只是著迷於這樣的感覺中，任憑自己在傾聽著這類故事的同時離那一邊越來越近，然後，就在更接近的時候，小茜也同時察覺到了──小穹似乎也在尋找著應該就躲在那條分界後面的什麼。

接下來的事，是小茜更久之後才曉得的。

小穹在童年時據說也曾經有過所謂的「妖怪友人」。

只不過與小茜的妖怪友人不同的是，小穹那位名為「川赤子」的友人似乎是擁有實體，能和她正常談話正常嬉戲的存在。偽裝成人類的川赤子，卻在某日被小穹發現了妖怪的身份後，從此失去蹤影。

──小穹會是在找著那名從此消失無蹤的友人嗎？還是說……

「我記得小穹媽媽最近的治療情況好像很不樂觀……」

※ ※ ※

「小茜、小茜，這是妳最近發現的書嗎？我看看、我看看，借我看一下──」

「原來是以神明作為主角的故事嗎？不過，總覺得……這個故事中的神明有點不像是我們一般認為的那樣呢。」

「是啊，是位有點特別的神明呢，但是這也是因為那位神明身上發生了那種事呀──」

暫且放下那些沉重嚴肅的事，對於未來即將會發生什麼也渾然未知，暫時這樣也不錯。

在午餐時間邊享用著便當，邊愉快地討論著近來挖掘出的奇聞異事，在令人放鬆的明亮氛圍中，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了……就和一直以來的每一天一樣，將彼此都視為最好的朋友的兩人一起探尋著關於「那一邊」的一切，這樣其實也很不錯。

「不過還真可惜，如果書中再寫得更詳細一點，或許就能按照地址找到那個村子了，說不定還能見到那位神明……那位『御柱神』呢。」

或許是因為書中的筆調太過真實，太過像是真正發生的事了，就算知道這種故事多半都是出於創作，小茜在看完整個故事後，還是有那麼一剎那相信了：在遙遠的某個村落中或許真的存在著和書中記述相同的神明。

──在活人生祭的儀式中被犧牲，又重新作為神明，待在那座村莊中。

──只能在秋天醒來、也只能在村中行動的神明，一直在朱紅的柱子下欣賞著那似乎沒有改變過的滿天楓紅……

「可惜啊，不只是地址方位的什麼都沒寫，就連那位神明的名字……如果光是以『御柱神』或『御柱』去找的話，一定又會找到很多奇怪的柱子信仰的資料。話說回來，這個到底是真正發生的事還是虛構的啊？小茜妳該不會輕易就相信了吧？別忘了上次──」

小穹一面用筷子戳著便當盒中的煎蛋捲，一面單手托腮，漫不經心的回應著。

提到奇怪的柱子信仰，聯想起前陣子的探尋成果，小茜忍不住露出了苦笑。依循著某本書中的記載，在黃金週中特地搭車到了遠一點的城鎮的兩人，原先還以為終於找到了記載中的那種神祕信仰，甚至還以為自己被傳聞中的神明捉弄了，最後卻發現一切只是附近小孩們的惡作劇──

或許是一開始的期望太大，最後破滅時的落空感也越強烈，弄到回來後連續好幾天小穹在放空時都會不由自主地呢喃著：「被騙了……被騙了……沒有神明大人……被騙了啊……」似乎也是從那時開始，小穹對那種莫名奇妙的信仰產生了些許的戒心。

「這次應該……不會吧？畢竟這次的故事不太一樣呢，感覺就像是有某個人把自己的親身經歷寫成了故事，描述的方式也和上次那本書不一樣，這次一定是真正的神明──」

還不等她反駁完，隔在桌子對側的好友就先噗疵一聲笑了出來。

在她氣鼓鼓地瞪向對方時，小穹卻又一下子止住了笑。三兩下就將便當盒中的飯給清得一乾二淨後，又用意外認真的語調補上了一句：「好好，我是絕對相信小茜的感覺的，畢竟之前也曾經因為這樣找到了不錯的東西，改天有空的話，再一起去試著找找看那位神明的所在地吧。」

「啊但是在那之前，吶，小茜，妳聽說了嗎？最近那個奇怪的舊書店的傳聞──」

※ ※ ※

──那也是伴隨著那年秋天的到來，傳入小茜耳中的第一個傳聞。

據說，那是一間只在秋季營業的舊書店；據說，那間舊書店的位址因為某些原因而時常搬遷不固定，搬遷的速度據說簡直就像是屋子長了腳會自己到處跑。

據說，那間舊書店在書籍交易上似乎也有著古怪的規定。據說那間店只會收購店主人有興趣的書籍，書籍的種類則不一定。

而且，據說店內某位作者的書似乎被店主人訂為非賣品，如果手腳不乾淨把書摸走了的話，身邊似乎就會發生某些怪異不好的事，而那好像也被傳成是店主人對偷書人的懲罰。最後是……

「據說一個人一生中只能來到那間舊書店一次，那麼，我也有可能踏入那間舊書店中嗎？」

那是對於這一年秋天接下來即將發生之事一概未知的小茜，在無意識中喃喃自語著問出的問題。手邊的筆記本記下了傳聞中的五條重點，然後，在筆記本的第一行上，則是填上了傳聞中的那家舊書店的名字。

那間無論位址再怎麼移動，店外卻總是會種著成片楓樹林的舊書店，它的名字是──

「桐一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