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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大概就是所謂的 『生靈』吧。」


    成為初中生的他,是在一次外出取材途中,偶然經過那處畫廊才回想起「老師」的事的。


    一開始還只是想著「原來那位『老師』已經厲害到能夠舉辦自己的作品展了嗎」才在某天午後興沖沖地拉著友人過去。


    鵝黃色綢布和向日葵搭建起的空間裡,懸掛在在牆上的畫作一一和幼年時的記憶對上,讓人格外懷念起那段時光。


    不同的是,如今的他已經能叫出畫中的那些奇形怪狀分別是什麼妖怪了--而且認真說起來也是托那段回憶的福,這些妖怪對他來說就像是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似的。也已經能認出那每一幅畫是出自哪個童話故事,並且能夠發現……這裡的畫,無論畫中畫著的是什麼,是人類還是非人類,大家都是開開心心笑著的事。


    --那一定是一個讓大家都能幸福生活著的,閃耀溫柔的世界吧?


    雖然知道在畫廊中不宜吵鬧,他還是忍不住就向友人分享了自己的這些發現,說著說著,也就提到了他第一次來到「畫室」那一天的事,還有--


    他終於能夠理解老師每次畫著畫時,邊哭邊喃喃自語著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了。儘管每一句的細節可能不太一樣,卻幾乎都是類似的內容:


    「沒辦法呀,因為我生不出男孩子啊。沒辦法呀,因為女孩子死掉了啊。」


    ……小時候的他雖然聽不懂,但或許這麼多年以來,潛意識中仍然記得那些話。尤其是那句重覆了最多次的「沒辦法呀」,到現在根本成為了他的口頭禪。


    「那大概就是所謂的 『生靈』吧。」


    那位友人聽完了他的敘述之後,也沒思考多久就微笑著給出了答案:「寫作生命的 『生』,靈魂的 『靈』,生靈,是活著的人本身的執念太過強大時,可能會出現的一種像是本人分身了的現象。」


    「不過我也是第一次聽見 『生靈』的長相和本人不太一樣的,那麼……也有可能是你口中的那位 『老師』死去女兒的幽靈吧?只是想這麼解釋的話……幽靈會長大嗎?」


    「無論如何,大概都是善良的人吧……因為從新聞中得知了那個河堤發生的事,有點放不下心才到了那裡去?然後……又剛好看見了在那裡畫畫的你?會告訴你那裡是危險的地方,並且很快把你帶離--」


    友人稍稍低下了頭,思索片刻又很快抬了起來,異常認真的眼神,讓人有點分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那起案件的兇手,當時或許就在那附近遊蕩著也說不定。」


    他差一點就要相信友人說的話了。


    友人不久之後卻又收斂了那副認真的表情,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沒事,只是推測而已……而且就算是真的,當時的你不也在祂的幫助之下,平安的活下來、還站在這裡了嗎?」


※  ※  ※


    看完了兩旁牆面上掛著的那些「老朋友」之後,接著他就和友人一起往中央的那七幅大型油畫前進了--但在那之前,其實早在檢視過整個展場中的畫作時,他就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


    --為什麼沒有呢?


    幾乎那時他在畫室中看過的每一幅畫都出現在這裡了,卻唯獨少了描繪著竹林中白色和服的青年鬼的那幅。


    偏偏是少了當時最讓他有親切感,也是當時最會頻繁對上視線的一幅……畢竟他每次要鑽進那個大櫃子時都要看過一次。


    就算對方的頭上長著「鬼角」,就算對方的表情永遠都是那麼不耐煩,日子一久,他總是隱約感覺和畫中青年四目相接時,對方那原先冷冰冰的眼神中多了一點溫度。如果日子再久一點的話,會不會看見對方連表情都一起變了呢?只可惜還來不及證實這一點,他就已經不到畫室那裡去了。


    會是因為那幅畫的主題描述的是「幽靈怪談」而不是擺滿了這個畫廊的「童話故事」,才刻意不展出的嗎?然而看完中央的那七幅自創童話油畫,他還是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事情可能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照著順序看過去,他還只是感嘆著「這真是個讓人難過的故事」,又從一旁的介紹牌得知……這場畫展其實是一場「遺作展」。但對「文字」更加敏銳的友人,卻又透過那七幅畫的名字先發現了其他玄機……


    「咦?這幾幅畫的名字,把第一個字連在一起看的話--」


    友人大概是隱約察覺到了什麼,顧及自己還帶著對那位老師的回憶,所以就算發現了畫名的用意也沒有直接告訴他。只不過有別於他的目光是一直停留在畫作本身之上的,友人凝視著標示牌的時間……實在是久了一點。


    作為喜歡畫畫的人,這點觀察力他還是有的。有了那麼大的提示,就算友人沒說出口,他稍後也自己發現了那件事。


    然後他一時間就變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了。


     從原先……筆下的一切閃閃發光的人,變成了「我討厭這個世界」,在他不再到畫室之後,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


    他在之後的幾天中,從父母口中旁敲側擊出了更多……關於那位老師的事。


    表面上總是帶著微笑以開玩笑的態度迎向婚姻生活中的諸多苦惱的那位中年婦女,總是把自己的情緒保留到了畫室之中,才盡情地宣洩在畫布上,繪畫不知不覺間成為了她唯一的心靈寄託。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當待在繪畫界的友人到訪那個家時,總是會看見她臉上帶著傷,也無論一年四季,都換上了長袖的衣物。


    某次友人忽然發現畫室內的那幅「竹林中的白鬼」的畫消失了,問起時她卻只是笑著淡淡回應著:「不小心摔破了,也只好丟了……現在大概已經化為灰燼了吧。」


    還有……當那七幅畫的最後一幅完成之時,對著友人高興地說著「完成了」,並且在自己的畫室之中吞下大量安眠藥自殺的事。


    那句讓所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的「完成了」,再連結到之後的自殺行為……正因為也是喜歡畫畫的人,正因為曾經看過「對原先身處的世間已經沒有留戀的畫師,最後進入了自己創造出的畫中世界」的故事,他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


    「那時的老師除了是想要……藉由這種方法表達自己一直以來的痛苦還有對這個世界的絕望之外,也是在 『創造』世界啊。」


    「然後,終於完成自己的世界的最後一角後,就到自己筆下的那個大家都笑著的世界去。」


    得出這個結論時,或許是受到讓自己心生嚮往的那個「童話故事」的影響吧?他沒有感覺到太大的哀傷,只是慶幸對方終於能夠解脫,到一個能夠善待她的存在的地方去,在他的心目中,那是……應該祝福之事。


    他從頭到尾最在意的,反而是另一個小小的地方。


    在老師的「世界」完成之前就被毀掉的那幅畫……畫中的「白鬼」,是不是也能進入那個世界中呢?如果因為那種原因被拒之門外的話,那不是太可憐了嗎?然而擔憂也不過一瞬,因為他馬上又想到了--


    「不是還有『我的世界』嗎?」


※  ※  ※


    「老師,好久不見,或是初次見面?雖然沒辦法親口詢問您,但是沒辦法呀,因為我已經決定了。」


    「如果可以的話,就讓我將您筆下那個可能來不及進入您的世界的白鬼……帶入『我的世界』裡,帶入『願之鄉』吧。」


    自言自語著、也沒有徵求任何人同意過的,自顧自下定決心。於是回到家後的他就這麼畫了起來。


    老師的畫風……那種油畫和浮世繪融合得洽到好處的技法,是目前的他還沒有辦法完全掌握的,所以他用的是自己的風格來重新描繪。


    就算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他還是能想起那個陪著他渡過了一段童年時光的畫中青年鬼的樣子。就算原先的那幅畫已經被他毀掉了,就由他來……重新把對方畫出來。


    「竹林中的……白色的……鬼?」


    幼年時只能以那樣的詞彙來稱呼對方,如今認識的字多了起來,也該為對方取個正式的名字了。


    他在幾番思考之後,綜合對方身上的特色,給了對方--「笹竹白」這個名字。


※  ※  ※


    --喜歡畫畫也擅長繪畫的鬼和人類的女畫師成為了友人。


    --鬼知道人類的生命很短暫,但是滿足於在一起的日子,總是想著「反正那還是很久以後的事」,而不以為意……


    有著「畫師」身份的白鬼,笹竹白,和以老師作為「原型」的女畫師之間的故事,儘管當時在他--赤的手中不過只是個不到十頁的短篇繪本而已。


    但卻讓笹竹白真正成為了「願之鄉」的居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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