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台灣平安的祭品,拜託了。
 
 
 
 
 

小黏黏

 
 
    啊……還真是懷念呢,原來現在還有地方在賣這個呀。
 
    這個是什麼……嗎?說得也是,這畢竟是我小時候的玩具,你們比較年輕一代的人不知道也很合理,那我就告訴你吧。
 
    這是一種叫做「捏臉麵粉人」的玩具,至少和我同年紀的小孩當時都是這麼稱呼它的。
 
    光是看外表就大概能理解這個稱呼的由來了吧?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張笑著的人臉不是嗎?頭頂甚至還黏上了毛線製成的頭髮。這張「臉皮」是橡膠做的,而將這張臉撐起的內容物,則理所當然是名稱中也提到了的「麵粉」了。
 
    正因為被灌入麵粉,才讓這張臉保持了充足的彈性,能夠讓人隨意捏成各式各樣不同的形狀,而臉上的笑容更是會變成各種引人發笑的模樣。
 
    這麼說起來,這種玩具是有點像你們年輕人現在說的……「軟軟」?「捏捏樂」?「抒壓球」?總之就是那一類的東西。如果能被歸到那個分類中的話,這或許也能被稱作「最早期的軟軟」了。
 
    當時在我就讀的小學中……我不確定是不是每個孩子都一定會擁有一個,但至少我身邊的其他人都是這樣的。我自己也在某次藉著幫母親到雜貨店跑腿的機會得到了一個。
 
※ ※ ※
 
    雖然過去這麼久了,我還記得很清楚,我的「捏臉麵粉人」有著深藍色的臉皮配上螢光綠的毛線短髮。當時的我似乎還因為它那特殊的觸感,為它取了「小黏黏」這個名字。
 
    印象中,當時的我曾經用我那雙又圓又短的小孩的手,把它壓扁揉圓彎折成各種形狀。小孩子在玩耍時下手總是不分輕重的,也不會僅僅因為一個玩具長了一張笑臉就改而溫柔對待它。但無論我的手法有多粗暴,「小黏黏」還是會一直用那滑稽的笑容面對我。
 
    ……那畢竟是一張印刷上去的、還會隨時間逐漸變得斑駁的笑臉,我在說什麼呢?我怎麼會認為它能露出不同的表情?不過--
 
    如果那不是我的錯覺的話,我或許真的曾經目睹過它變臉的兩個瞬間。
 
    是在某次我學著其他孩子的動作大力將它搥扁時,將手掌移開的那一剎那,我好像看見了嘴角下垂還皺起眉頭,看起來被搥得很不高興的「小黏黏」。
 
    還有一次是我突發奇想地想測試「小黏黏」能被拉得多長時,我好像也有一剎那看見那張被拉長的笑臉轉變成了……滿臉驚恐彷彿尖叫著的表情。不知道怎麼的,我當時心裡忽然浮現出了「再這樣拉下去小黏黏說不定會死掉」的想法,就這麼鬆了手。
 
    在那兩次經歷發生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都試著想說服自己「當時見到的只是變形的橡膠臉皮引發的錯覺」,但心裡卻免不了還是產生了一點罪惡感。
 
    我開始覺得我不應該對「小黏黏」那麼壞,它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肯一直對我笑著了,我是不是也應該對它好一點呢?
 
    而當時還是小學生的我,能想到的「對它好」的方式,就只有和布娃娃一樣的照顧它,幫它弄個可以躺在裡面的小窩了。
 
    正好在那幾天前我在學校的美勞課上學了紙藤編織,就在那時編出的成品中鋪上手帕當成了「小黏黏」的小窩,從小窩中取出「小黏黏」玩耍時,也不曾再將它拉得太長或用力搥扁過,反而還常常自言自語的對它說話。
 
    ……很奇怪吧?我自己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一般的小女生這麼去對待自己喜歡的布娃娃就算了。
 
    而我的狀況卻是,明明當時的我還是以「錯覺」來解釋「小黏黏」那兩次的變臉,卻能這樣去對待一個連完整的人形都沒有的玩具。
 
※ ※ ※
 
    ……明明、只是個玩具而已,就算再小心的使用,總有壞掉的一天。
 
    我也還記得很清楚,「小黏黏」壞掉那一天的事。
 
    你雖然是年輕人,不過在這座城鎮裡也生活了好幾年,應該也或多或少有注意到……在這座城鎮各處的陰影中藏著的那些「怪東西」了吧?
 
    那些……努力試著想模仿人類的樣子為自己塑造出外表,看起來卻只是歪七扭八的、像是經過某種大力衝撞擠壓而成的--
 
    偶爾會探出自己棲身的陰影的人形黑影。
 
    我直到今天也無法理解當時的自己到底是怎麼惹上那種東西的,是去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又或者……我只是正好倒楣的被盯上而已。
 
    總之意識到的時候,幾乎整個街道的人形黑影都跟著我回了家。
 
    我拼命抵著自己房間的門,隱約預感到如果就這麼讓祂們進來了、被祂們抓到的話,就會發生什麼無可挽回的事,所以努力阻擋著祂們的入侵--
 
    可是小學生的力氣能有多大呢?更何況面對的還是根本不是人的東西。
 
    很快門還是被擠出了一條縫,我還看見有隻扭曲的手臂從門縫探了進來,只差一點就要抓到我了。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
 
    忽然有什麼東西從我眼前飛快地掠過,穿過門縫鑽了出去。接著我聽見外面傳來什麼東西爆開的聲音,與此同時,那股推著門的力量也一下子消失無蹤。
 
    過了一下子,確定門外真的沒有任何動靜了,我才敢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出去一探究竟--然後我就被幾乎蓋滿了整個走廊的麵粉嚇了一跳。
 
    我倒是很快就明白那些麵粉的來源。
 
    因為轉過頭往房間裡看去,「小黏黏」的小窩裡空蕩蕩的,走廊上的麵粉中還夾雜著幾乎看不清原型的藍色橡膠碎片。
 
    一想到……是「小黏黏」犧牲自己救了我,我就忍不住大哭起來。
 
    剛好上完晚班回家的母親還以為我是因為不小心弄壞玩具、還把走廊弄得一團糟而哭。她一邊安撫著我,一邊用吸塵器收拾著四散的麵粉,再倒入垃圾桶中。
 
    見狀,我哭得更大聲了。
 
※ ※ ※
 
    咦?「小黏黏」是用什麼方法救了我嗎?其實這麼多年過去,我自己也隱約有了個猜測。
 
    民間傳說不是都說像是鹽啊、白米這種東西,因為在種植或製作過程中曬了很多太陽,所以具有驅邪的能力嗎?
 
    既然如此,那我想換成了「麵粉」說不定也是一樣的。畢竟小麥在種植時也需要曬很多很多太陽啊。
 
     雖然只是我的猜測,不過要是屬實的話,這些「捏臉麵粉人」或許可以稱為一次性的緊急驅邪物呢。
 
     如何?我記得你提過現在住的地方「有點問題」吧?要不是買一個回去呢?說不定能在出乎意料的時候起到出乎意料的作用呢。
 
     至於我嘛……你看,這裡不是有個有著藍色笑臉和綠頭髮的「捏臉麵粉人」嗎?我就要它了。
 
     不,不是因為我的住處出了什麼問題,自從當年被「小黏黏」救過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那些人形黑影,也不曾再被盯上了。
 
     我只是……還留著當年的那個小窩。
 
※ ※ ※
 
    ……直到今天,終於能再一次接它回家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旅空(白井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